现在住在一起,却怎么也不像我理想中的那么和谐,女儿已经和我生疏,还没有消除隔阂,我非常怀恋阿由和阿朔,还有干子。
如果由纪子能替代我的丈夫,我当主妇,我能在那个家里永远住下去,那该多好啊!
我真想那样,但为了断绝那样的念头,我只能出此下策。即使你们不能理解,我也没有办法,我感到很愧疚。
但是,我希望与我的母亲和女儿创造出与你们那里一样快乐的生活。
祝你们幸福。
但愿什么时候能见面。
祝大家健康成长。
纯子
我从来不轻易当着别人的面流泪,何况我是母亲认定“哭就是吃亏”的那种人,然而惟独那个时候,我哭了。也许这就是过分溺爱孩子的糊涂父母的眼泪吧。
说“那个时候”,是指弟弟离开儿童院的那天。
那天早晨太阳光非常炽热,我和母亲去接弟弟。
在传达室,老师对我们说:“像这样经常请假外出的孩子很少见啊。不过由男君一走,我们会感到寂寞的。”正说着,弟弟右手提着小行李向这边走来。
一个小女孩牵着弟弟的手,脸上微微地笑着。
女教师说:那小女孩从不理人,只和由男君一个人说话!
然而,不仅是那个小女孩,许多孩子都从房间里飞奔出来,与弟弟道别。
孩子们有的不会讲话,有的已经长得很大却还在用尿布,有的眼神暴戾阴暗,有的骨瘦如柴,有的肥胖。那些孩子有的哭泣,有的默默地盯视着一言不发,有的紧紧捏着拳头,都竭尽所能地表现自己的孤单。弟弟被大家推搡着,不断地接过大家给他的信、绘画、手工小制作。
但是,弟弟没有哭,他只是很平常地回答着:“我会写信给你的。”“我会来玩的。”“下次去钓鱼。”
母亲开玩笑说:“嘿,简直像耶稣一样。”但是,看到弟弟他们如此缠绵个没完没了,即使老师在教室里喊“上课了”,大家也不愿与弟弟分开,母亲热泪盈眶了。
我深知自己是多么的喜欢弟弟。
于是,最近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不是以回忆的方式,而是成为一股气流,以惊人的速度涌向我的四周。它们全都充满和弟弟在一起时的空间所特有的光芒,比风景和事情的回忆要真切几万倍,令一切都苏醒过来。
正是这个令我流泪。
终于,弟弟也流泪了。大家抽抽搭搭地乘进电梯,弟弟的朋友们也都想永远地跟在后面。
“你在那里干什么了?你在搞宗教?”母亲哽咽着问。
“开始交朋友了呀!像在塞班岛的时候,像和宽面条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真的成为好朋友了。我在学校里从来没有交过朋友。”弟弟说,“我要永远和他们做好朋友。以后还要交更多的朋友。”
“是啊。”母亲说,“朋友也是很重要的。”
我和弟弟默默无言。
我至今仍然能够在头脑里像绘画一样用清晰的阴影描绘出纯子和母亲两人深夜在厨房里没完没了地谈论着的身影。
我起床去洗手间,睡眼惺忪地在走廊里走过时,她们总是像女高中生那样谈论着烦恼,或者欢笑着。
阿朔,你好。
没想到会郑重其事地给你写信吧。
上次谢谢你了。
我非常快乐。
我真的快活极了,觉得活着真好。
说实话,因为自己有着超能力而去美国留学,我甚至感到自豪。
虽然很讨厌那种超能力,但内心里有一半是隐隐地感到骄傲的。
我来到这里与梅斯玛分手以后,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那种超能力渐渐薄弱,在那里待不下去,与梅斯玛也相处得越来越不好(他是那个世界里一条道跑到黑的人),那么我的人生是什么呢?我到美国去是为了什么?不过,那天我们去看了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