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政浩的忙碌确实是与今英有关,但内容却不是秦筝所认为的那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闵政浩着重安排朝鲜随同前来的医官与医女,学习明国的医术与文化,调查所有医女在会同馆的出入行程,暗中与崔秀民接触,为年后的离开做准备。
“闵大人,夜深了,你也早点歇息吧。”秦筝轻敲闵政浩的房门,得到允许后,把手中端的宵夜送进来,放在闵政浩办公的桌子上。
“秦小姐。”闵政浩起身与秦筝保持一定的距离,秦筝对他的心意,他隐约猜到了几分,就算是暂住在尚书府中,平日里闵政浩也与秦筝保持一定的距离,希望借此可以淡化秦筝对他的情意。只是没想到,在得知今英要嫁入宁王府的消息后,本来已经没什么了的秦筝,变得比往日更为积极了。
“闵大人,我知道,崔小姐的离去让你很难过,但是也请你爱惜自己的身子。”秦筝亲自把宵夜从瓷碗里舀了一小碗出来,这是她特意叫人炖的燕窝粥,为闵政浩盛好放在一旁。
“秦小姐,我已经决定了,等明年仲春之月(春分,在每年的3月21日前后交节,农历日期不固定,)到来时,启程返回朝鲜,署时回程文牒还将有劳令尊秦尚书大人代为通传。”闵政浩把桌上写好的行程文牒摊开,温文平静的对着秦筝说道,“此外,在下在尚书府内居住多日,多有不便,恐打扰尚书大人与秦小姐多时。明日,在下既当住回会同馆,与本国医官一同商讨回国事宜。”
“你……”秦筝没有想到闵政浩会对她说这些,她知道闵政浩一定是明白了她的心思,可是今英都已经要嫁给宁王了,为什么他还是不愿意接受她的情意呢?秦筝感到一阵难堪,自己的心意被人看穿并且加以拒绝了,偏偏这还是她主动的送上门的。忍住眼中摇摇欲坠的眼泪,秦筝强忍着话里的哽咽,“既是如此,秦筝就不打扰闵大人休息了。”
说完从容的转身走出闵政浩的房门,在身后的房门被关上的瞬间,秦筝脸上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就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间断的落向地面,打湿在精美的绣鞋之上。
闵政浩送走秦筝后,回房开始简单的收拾明天要带走的东西,伸手去取枕侧的佩剑时,今英送给他的长命缕从手腕上掉了下来,闵政浩连忙把它从床铺上拿起来放在灯下细看,还好只是绳结连接的地方松开了。可能是刚才伸手的时候不小心弄掉的,闵政浩看着绳结,想到今英为他带上长命缕时的神情,只觉得不管今后两人之间有多少的艰难险阻都不足为惧,重新系好长命缕,带着对今英的思念,闵政浩笑着吹灭了油灯。
门外,方修远从暗处走了出来,从秦筝出门去厨房端燕窝起,一直到现在他都跟在秦筝身后,此刻看到秦筝眼泪的不断下落,方修远忍不住了,上前把秦筝带到前庭,揽在怀中,让她可以静静的埋在自己胸前哭泣,在这深沉的月色下,默默的陪伴着怀中泪流满面的秦筝。
远处是站在尚书府阁楼上的秦尚书,他看着自己的女儿走进闵政浩的房间,屋内的门窗都没有关上,从他身处的地方正好对屋子里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看见秦筝为闵政浩送宵夜,看见秦筝走出来后的哭泣,屋内灯火的熄灭,看见月下方修远抱着秦筝安慰。半响,等秦筝和方修远离开后,秦尚书把阁楼上的窗户关上,坐在太师椅上,心口传来阵阵疼痛,让他掩袖一阵猛烈的咳嗽,放下衣袖,上面已是红记斑斑,像极了窗外初开的红梅,秦尚书看着自己袖子上的片片红梅,眼里一片浑浊,已经十八年了,梅儿,他也快要去见她了。
等今英再次醒来已经是五天之后了,朱宸濠亲自来看望过她,说了些多谢她救了小郡王朱梓杰,朱梓杰现在没有事了,让她安心修养身体,婚嫁妾礼暂且都不用学习了,一切都有娄心语来安排,她只要好好的养好身子,以免他会心疼之类的话云云。
今英等朱宸濠等人离开后,拿过自己从不离身的荷包,里面的山茄花粉已经糊成了一团,凝结在一起了。今英从不让人碰的贴身之物,所以伺候今英的侍女也没有动今英的荷包,只是将它与换洗下来的衣物放在一起,荷包晾干了等今英醒来自己处理里面的东西。荷包是今英自己特制的,下层是空心的,从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今英把荷包的下层拆开,掏出里面藏着的药丸,因为被油纸小心的包裹着,药丸并没有打湿,这是她离开朝鲜之前拿的药丸,今英把其中一颗白色的药丸碾碎,再在其中参杂另一颗黑色药丸的少许部分,倒在桌上还是温热的药汁里,搅拌均匀后一起喝了下去。
腊月二十五日就是今英嫁入王府的日子,腊月二十五也叫赶乱岁,是民间送灶神上天后,因为灶神要到除夕才能迎回,期间人间无神管辖,百无禁忌,民间多在这天进行嫁娶,所以也被称之为“赶乱岁”。乱岁是民众为自己设计的调节社会生活的特定时段。岁末年终,人们有了闲暇与积蓄,对于平时难得有精力操办大事的人来说,这正是一个不可错失的大好时机。
因此,娄心语特意选了这么一天,向宁王朱宸濠禀告并得到同意之后,一切准备事宜都已经做好了,只等金英穿上嫁衣。可是今英的身体自从为了救小郡王朱梓杰受了风寒之后,邪气入体,病情时好时坏,一直卧床不起,让娄心语很是担心。宁王朱宸濠特意请了宫里的一位太医为今英诊脉,得到的结论却和今英自己下的结论一样,就连开出的方子也差不多。
期间,柳绵绵也来看望了今英一次,虽然嘴上不饶人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但是今英听得出来其实她是来道谢的,今英没有同她计较什么,很快就原谅了她。早晚她都是要离开这里的,没有必要同柳绵绵多加计较。相反,在某种程度上柳绵绵这次还帮了她,今英在等,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她就可以静静的离开宁王府了,等着同闵政浩一起返回朝鲜了。
正文 脱身
“今英,还有二天就到了你出嫁的日子,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今天是小年夜,娄心语赶完宁王府的家宴后,一个人来到北苑今英的床前,看着今英没有血色的脸,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今英的计划,连娄心语自己都会认为今英身体真的要不行了。
“我没事,过了今晚一切都好了。我陷入假死状态,只有三天的时间,所以你只要在三天之内,按计划找人把我的身体从墓里挖出来就可以了。”今英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发青,身体冰冷。
每一种药或多或少都会有副作用,今英自己做的药也不例外。在朝鲜的时候,她想起以前看过的奇闻异传中提到的假死药,自己就试着动手去做。知道曼陀罗的果实,种子,根茎,花朵全身都是有毒的,她突发奇想让杀手去帮她找曼陀罗花,没想到杀手居然真的在朝鲜找到了曼陀罗,还把他找到的整枝曼陀罗都带了回来。今英用其中有毒的果实,嫩叶,参杂别的草药,做出来了可以令人陷入死亡状态六个时辰的药丸。不过这种药丸今英只在动物身上实验过,在人的身上一次也没有用过,她也是为了逃生走了一步险棋。
“你到底是哪来的那种药,会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反应?”娄心语还是很担心今英的,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药,可以令人陷入假死的状态,今英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些药的,可靠吗?
“没关系,只要你能及时的把我的身体挖出来就行了。”那药丸今英只带了三颗,原本只是想着可能会有不时之需,没想到现在真的要用上了。“我再为你把最后一次脉吧。”
娄心语把右手递给今英,她如今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行动极为不便,今英在走之前为她把一次脉她也放心一些。但是等今英的手放在她的手腕上时,娄心语还是被惊的微微缩了一下手,好凉啊,今英的手就像是在雪中被冻过一样,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你的手好冷,不要紧吗?”
今英集中精神在手下的诊脉上,对娄心语的话回答的漫不经心,“没事,这样明天才会逼真一些。”
“你现在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平时要多加注意。闵大人同我说,我们估计会在三月启程回朝鲜,时间上应该来的急,可是你真的舍得自己的孩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