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青皮混混出身,可自己平日里讹个仨瓜俩枣的还得费那么多周章。。
瞅着眼面前一个没包严实的油纸包,假和尚伸长了脖子,一口叼出了一块红彤彤的玩意,看也不看就卷进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也没等假和尚咂摸出自己到底是吃了个啥玩意下肚,几个畅怀露胸的青皮混混已经飞快地顺着街道跑到了熊爷的面前。为首的一个混混撩起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不等喘息平稳便对着站定了脚步的熊爷说道:“杆子头儿,踅摸明白了!那小子是个从关外来的外路人,听说是当年火正门里闯了关外的那位在关外带出来的徒弟,落地就在老官园转了转,而后一头扎进了井水胡同纳九的宅子里再没露头,也没听说那外路小子在四九城里还有啥旁的亲戚朋友!”
从鼻端重重地嗯了一声,熊爷鄙夷地回头扫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假和尚一眼,这才开口朝着几个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青皮混混说道:“听说那小子跟德贝勒打过照面了?”
重重地点了点头,那跑得浑身是汗的混混一把抓过了路边大碗茶摊上的一碗茶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精光,这才喘着粗气朝熊爷说道:“德贝勒倒是去过纳九的那四合院,可没过多久就灰头土脸的出来了!街面上的兄弟差不离都没见过这小子,想打听也找不着路数!”
冷笑一声,抬起搭在肩头的龙鞭,熊爷利索地甩了个响鞭:“这就是个从关外回来的雏儿!也罢了,腿脚利索点儿,给爷把这两条街的人都招来,正赶上秋虫会攒局,捎带手的,也就去看看这雏儿到底是哪路毛神?!”
在几个青皮混混撒腿狂奔之下,不出一碗茶的功夫,四五十号青皮混混已经聚拢倒了熊爷的身边。看着那些腰间插着小攮子、手头拎着小斧头,至不济也拿着根白蜡杆子的青皮混混,熊爷满意地再次甩了个响鞭:“都跟着爷走,去见识见识到底是哪路毛神,敢在咱们杆子的兄弟头上偷奸耍滑?”
轰然而起的应诺声中,四五十号青皮混混聚拢在了熊爷的身边,簇拥着熊爷朝着老井水胡同纳九爷家的四合院走去。而刻意落在了众人之后的假和尚却是转悠着眼珠子,趁人不备时一个箭步窜进了街边的一家二荤铺子,胡乱从自己抱着的那些个油纸包中抓出了四五件分量最重的扔到了不知所措的掌柜面前:“看明白了!这可是熊爷让贾爷我存在这儿的东西,除了贾爷我亲自来取,谁也不能拿去!”
抬手从二荤铺子柜台上摆着的猪头肉盘子里抓起了几块肥厚的猪头肉,假和尚一边大嚼着猪头肉,一边窜出了二荤铺子的门脸,加快了脚步朝着已经走远的一众青皮混混们追了过去。
远远看着熊爷领着一群青皮混混走来,井水胡同里挑着担子的小商小贩、还有那些个正站在自家院门口与邻居寒暄的住户,顿时作鸟兽散。有俩来不及跑远的菜贩子更是急得低声央告一户住家,宁可让出几颗大白菜,好。。
满意地看着几乎在一瞬间变得异常空净的街道,熊爷抬起下巴朝着门前有着两个石鼓的四合院比划着:“叫门!”
伴随着熊爷的一声令下,两个腰间插着小攮子的青皮混混立刻冲到了四合院前,抬脚便朝着院门踹了过去。口中也是不干不净地吆喝着:“有活的没有?!趁热乎给爷滚出来一个!”
狂乱的砸门声中,不过片刻功夫,只穿着一条犊鼻短裤的纳九爷在门内应声答道:“这谁啊这是?打。。”
也许是在门缝中看见了两个砸门的青皮混混,纳九爷的声音在一瞬间低沉了下去。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很有些忐忑不安的纳九爷无可奈何地敞开了院门,朝着两个横眉立目站在院门口的混混拱了拱手:。。”
鼻孔朝天,两个砸门的青皮混混一个侧身,露出了腆着胸怀站在院门口的熊爷,吊着嗓门吆喝道:“睁开了你那狗眼仔细瞅瞅,还不麻溜儿的给熊爷请进去?”
无奈地挤出了一副笑脸,纳九爷朝着站在院门口的熊爷拱手笑道:。。”
不等纳九爷口中的客套话说完,熊爷身边的一名青皮混混已经鼻孔朝天地冷哼道:“熊爷在珠市口儿戳杆子吃八方,一天下来多少人磕着头等着见熊爷一面?哪儿有功夫跟你在这儿闲扯白聊的?俩事儿——今年的秋虫会,还是照着往年的老规矩,听熊爷发话了再琢磨你那几只虫该不该爬出去!再一个,刚进了你家门的那关外来的小子,交出来吧!”
瞠目结舌地看着熊爷,纳九爷只得不断地打躬作揖:“熊爷您圣明,往年秋虫会上,熊爷发一句话,纳九从来都是老实听喝,绝不敢做错半点。。自然也是一样!只是我那刚从关外来的师侄,倒是不知道哪儿得罪了熊爷?还。。”
阴沉地露出个笑脸,熊爷大马金刀地走到了纳九爷面前,轻轻拿着手中的龙头皮鞭在纳九爷肩头一敲:“那小子是你师侄?我怎么觉着他是你祖宗呢?刚来四九城地面上就敢给我杆子上的人上眼药?!现在怎么着?敢做不敢当?”
话音落处,同样只穿着一条犊鼻短裤的相有豹疾步走到了纳九爷的身后,朝着满脸阴沉笑容的熊爷一抱拳:“冤有头,债有主!虽说我不知道打哪儿得罪了您杆子上的兄弟,可既然您指名道姓的来找我,那有什么话,您冲我说!”
眉尖猛地一挑,熊爷抬手便将一脸惶急的纳九爷搡到了一旁,上下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相有豹笑道:。。倒还有个爷们的样子!得了,别说熊爷欺负你个外路来的秧子货,今儿就叫你死个明白!”
正文 第十二章 祸害又来
歪在一家半掩门小院的土炕上,假和尚捂着青紫的眼眶,一边让那蒙头垢面的半掩门娘们揉着已经涌出好大一块淤青的肚子,一边哼哼唧唧地指挥着那半掩门娘们该揉得轻些还是重些,时不时地还嘬上一口掺和了白面的烟卷儿,朝着布满了蜘蛛网的屋顶吐上几个烟圈。()
假和尚本姓贾,据说老家是在青海佛塔寺一带,却压根不是吃斋念佛的真和尚。家里老人打从晚清的时候家里搬来了北平城,做的是蒙鼓皮的手艺活儿。
可手艺传到了假和尚手里,假和尚却嫌吃手艺饭太过清苦,整日里只顾着吆五喝六的跟些青皮无赖耍钱酗酒逛窑子,生生把祖上好几辈子才攒下的一套四合院败了个干净。
知根知底的街坊四邻都说,这假和尚幸亏是爹妈去得早,要不见着这么个败家玩意,那还不得活活的再气死一回?
眼瞅着家业全无,假和尚倒也真是该做青皮的角色,丝毫都没犹豫的把打小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金锁扔进了当铺,做了一身青布袄裤外加一件青洋绉长衣,脚上穿蓝布袜子配花鞋,迈左腿拖右腿的当起了职业混混。
既然是混混,平日里基本上就是无事生非强抢硬讹,而且每个混混都有些个拿不上台面的事由。
有在剃头铺子里趁着剃头师傅一个没留神猛地一晃脑袋,锋利的剃刀在脑袋上一开二寸长的口子,满脸是血的混混立马嗷嗷叫唤着破相了挡运了,不赔钱那是绝对不能善罢甘休;有在鞋店里买新鞋,趁人不备朝着鞋底子上按个钉子,然后一叠声怪叫着从鞋里抽出来一只血呼啦撒的臭脚丫;更有那胆大皮厚的直接奔了那些半大不小的赌场,豁出去挨一顿死揍咬紧牙关不吭一声,等赌场养着的打手打累了打够了,也就能在那赌场里吃一份长供,一个月怎么也能有个二三十块大洋的开销。
说起假和尚讹人诈钱的手法,倒也真不稀奇。有时候是找些个半大不小的二荤铺子进门就吃,等吃饱喝足了立马从怀里掏出串半新不旧的木头念珠朝着脖子上一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