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便是这么结下的。
乔荷想了想,答道:“因为,她欠我一句道歉。”
陆温了然,不再问,款步出了陆府。
乔荷起身,将那盏微弱的烛火端在手中。
陆府虽满门灭,到底是官场中人,在朝中也积了些人脉,陆霖回临松做过几场简单的法事。
只是这厮,许是怕桃花胎一事被官家知道,连累了自己,连送葬用的白幡也未撤去,就匆匆又回了外郡。
回了临松,许是怕这么多的冤魂索命,也日日宿在县衙,不曾回过陆府。
她捧着灯,将白幡一根根点燃,火势由小渐大,慢慢四散开来。
陆温站在陆府门口,回头,见猎猎火光,来势汹汹,将堂中人映得红通一片,偏眼底是寂静又冷漠的。
这样的眼神,只有在红莲地狱里,那些恶心的江湖客,行使“处决”的权利时。
她曾在那些引颈受戮的女子身上,看见过。
她想,此刻她是宁静的,解脱的。
陆温心里藏着事儿,一回了府,就睡得天昏地暗。
恍惚中,她好似回到了玉山的悬崖峭壁上,看见了福子,也看见了虎子。
福子迎着风雪,淌着眼泪,一步步朝她走来,手里捏着绳索,但其实那不是绳索,是要了她的命的利器: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虎子为难的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的看着福子对她行凶,不管不顾,只一昧袒护:
“阿云,这也是……没办法。”
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女儿。
她的夫君要欺她,她没办法。
她的女儿要杀她,她也没办法。
于是,她只能点点头,轻飘飘的松开了绳索,如飘扬的雪花坠落下去:
“阿姐,我不怪你。”
不杀福子,任由她继续作死吗?
不杀周严,任由他继续殴打妻女,以妻女谋利吗?
但其实,她心痛得快要死掉了。
福子并非蝼蚁,她却难以体会她最凡俗的心境,她只是想寻个如意郎君,得郎君庇护罢了。
她可趋利避害,她又凭什么不能趋利?
正因她将其视作可以利用的工具,才会随意行了婚配之举,惹出许多恩怨纠葛,以至于她殒命祁州。
她从梦中醒来时,心境苍凉,额头滚烫。
谢行湛拥着她,手心紧紧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捏着他的衣袍,鼻子一抽一抽的:“我梦见福子了。”
谢行湛怔了怔,问她:“是噩梦?”
陆温摇头:“我想找到她。”
她没有权利剥夺旁人的性命,更没有权利随意染指旁人的人生。
她执拗的想找到她,对她说一声抱歉。
抱歉,我没有及时明白你的悲伤,你的无奈。
抱歉,我没有及时了解你的无助,你不能自行掌控命运的残忍。
抱歉,命运如此,你已承担了苦难,不该如此悄无声息的,因为我的过错与优越,悄无声息的成了一堆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