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了他的婚事,把个姑娘夸得一遍,征询贾母的意见。
贾母没有明面着拒绝,反而笑着说了一番说辞,这番话说的林黛玉目瞪口呆,原来话还可以这样说,真是见识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不管根基富贵,一定要模样配的上,特别是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
男子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议亲都可以,可是女子却等不得,过了二十未嫁,不仅惹人闲言,而且也找不到好的人家,这种情况越在大户人家越明显,越突出。薛宝钗年纪比贾宝玉还大,若是真要这么蹉跎下去,贾宝玉等得起,她可是拖不得。
不论根基富贵,一定要模样配的过的。若真是如此,单以模样而论,薛宝钗生的虽好,可是比她好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而府上贾母中意的林黛玉就不逊于她。此一来,从贾母提的给贾宝玉娶妻的条件来看薛宝钗差不多都被剔除在外了,偏偏贾母一派安然,说的有理有据,让人反驳不得。话里没有贬低薛宝钗之意,就连林黛玉也不见维护,但是却无形中已经把林黛玉护在了里面,而细细琢磨,虽然未贬却暗含贬义。
看着薛宝钗面上不动声色,闲适自在的样子,可是却目光不自觉的对着对面的王夫人望去,而右手也无意识的摩挲着左手手腕的珠串,以寻求安心。林黛玉看着贾宝玉也跟着急得白眉赤眼的样子,心中暗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人心慌的人之间有什么暧昧呢,却不知道两个人的真正想法却是南辕北辙,根本背道而驰。林黛玉不知道她这副超然物外,一副看戏的样子也被贾母和王熙凤收到了眼底,对此他们心中各有所感。
看着贾宝玉虽然气哼哼的,却在张道士把他的玉请出去给外面的那些远来的道友并徒子徒孙们见识后回来的敬贺之礼中把那块经薛宝钗提点和史湘云一样的金麒麟拿到了手中。看着贾宝玉藏起的那块赤金点翠的麒麟,林黛玉扫了在座的诸位一眼,果然相关人员的脸色精彩纷呈,很是令人玩味。
张道士拿回来的贺礼中皆是珠穿宝贯,玉琢金镂,共有三五十件。贾母什么都不拿,直接拿起那个麒麟,还说好像看见过谁家的孩子带过,分明是语带深意。贾母人老成精,虽然年老,可是记忆力却好,娘家那边又是一向最疼史湘云的,史湘云一年中有半年在她跟前晃,若说贾母不知道史湘云也有这么一个麒麟才是天方夜谭。
虽然贾母表面上不管事,可是实际上府内大权却还是牢牢地掌控在手中,耳聪目明,府内瞒着她的消息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人家既然不希望她知道,她也就装着糊涂,只做到心里有数而已。
“金玉姻缘”一说已经在府上流传很久,贾母早有耳闻,只是故意装作不知,和王夫人装着糊涂,打着擂台。如今王夫人借着贾元春的节礼闹了一出,想要越过她去,贾母不糊涂,自然明白王夫人用意,必然要反击。是张道士说亲一事上表明自己对孙媳妇的要求,接着在金麒麟上做文章,粉碎王夫人和薛姨妈的“金玉”一说,告诉她们这有金的不止薛宝钗一个,还有个史湘云,不要在她眼前再耍什么把戏,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警告的意思达到,贾母自然罢手不提,让王夫人心中掂量去。不过回答贾母的是薛宝钗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察觉,还是察觉了装作不知。林黛玉暗自揣摩,恍然大悟,若是不明白贾母的用意,回答了也无妨。若是明白了,才更要回答,以此证明自己对“金玉”是浑然不在意,表明对贾宝玉也没有心思,而且又给不明就里的其他人一个心细如尘的印象,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只是这举动总觉得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一向在女孩中最上心的贾宝玉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史湘云有这个,而她却显得如此有心,让人深思。只怕薛姨妈和王夫人炮制的“金玉”一说传开后,她见到史湘云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纰漏。熟知贾宝玉个性的她,生怕贾宝玉借此同史湘云做出什么风流事体,因此不得不留心于此,不知道平日里尽力拉拢史湘云是不是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想到此,林黛玉暗笑自己瞎疑心,虽然薛宝钗行事世故,只是恐怕还没有世故如此,她本质上还是个心思善良的好姑娘。正想着,外面各府送礼的络绎不绝的来了,看着贾母和王熙凤暗自懊悔,不过是闲着逛逛,没想到出府人物众多,声势浩大,惊动了各个府上,这一送礼,一封赏,不仅多了好多人情,府上还多花不少银钱,得不偿失。
看完戏回府,警告王夫人的目的已经达到,贾母毕竟年高,就懒怠着去了,而贾宝玉嗔着张道士给他说亲,满心不自在,就算再好热闹也不肯再去。本来去看戏就非林黛玉本意,如今贾母和贾宝玉都不去,她巴不得在家,以便好好思量着怎么能够说服贾母让她出府的说辞。
林黛玉闷在房中扶额想着自己的心事,左思右想,没个头绪,叫来锦绣,让她捎信给王嬷嬷,告诉王嬷嬷先放下手中的事情赶紧进府,有事相商。林黛玉思量着王嬷嬷经的多,看的也多,和她商量一下,这出府的借口和话该怎么说。毕竟依林黛玉的本心,大大方方离开之后,和贾府的关系是不能一下子斩断的,还是要来往的,所以离开时要宾主尽欢,皆大欢喜才好。
“林妹妹,林妹妹,怎么一直闷在房里不出去,不是身子哪又不舒服了吧?”贾宝玉从外面汗涔涔的走进来,关切的问。
林黛玉看见贾宝玉满头大汗的样子,神色颇为无奈,这么热的天大中午的跑过来,他秉性也弱,若是中了暑岂不又是自己的罪过,她叹了一口气说:“二哥哥,这么热的天你好好在房里歇午就好了,跑来跑去若是身子有了不适岂不是我的罪过,你能不能安稳些,让我好过一些。”
看着自由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偏偏难以如愿,被困在笼子里的林黛玉已经满心烦躁,酷热的天气更是让她烦上加烦,虽然知道贾宝玉是关心她,可是他越是关心她,她越倒霉,王夫人越对她看不上眼,深谙这个道理的林黛玉烦躁之下对于贾宝玉自然没有了好声气。
贾宝玉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在林黛玉这里硬生生的碰了一个钉子,一下子愣住了,愣愣地看着林黛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着贾宝玉一脸委屈的样子,林黛玉心中一声长叹,自己心中烦闷何苦迁怒于他,他不过是一个在家人层层保护的没有长大的孩子,真要和他计较计较的过来嘛。
紫鹃端着凉茶进来,林黛玉拿了一杯递到贾宝玉手上,赔礼:“二哥哥,因为天气闷热,心情烦躁,刚才语气重了些,你不要计较,担待则个。”
听林黛玉这么一说,贾宝玉立刻笑道:“我才担心是我不好,又惹妹妹生气了,正要给妹妹赔礼。听妹妹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妹妹并不是和我生分了,反而是没拿我当外人。妹妹若是心情不好,尽管把气撒在我身上,无妨的,免得憋在心中憋出病来。”
林黛玉不予置否的点点头,无心再说什么,拉着贾宝玉出去找探春几位姊妹玩闹。
傍晚,贾宝玉回房,在袭人的伺候下脱掉外面的大衣服,只穿小衣。洗过澡,贾宝玉倚在藤椅上坐在海棠花下纳凉,一手拿着扇子,一手端着冰镇酸梅汤,神色怔怔的。
“二爷,怎么了,有心事?”袭人看着贾宝玉难得的眉头紧锁,心事满满的样子,关切的询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