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田司令官接到电报,即刻召集作战课的参谋们进行讨论。大部分参谋都提到了天津租界谈判,所谓天津租界谈判,是日本向英国租界当局施加压力,要求禁止租界内部的法币流通,以便进一步封锁和打击中国的抗战经济。
作战课长寺田雅雄大佐说:“在处理支那事变(即侵华战争)时,最具有重大影响的,是如何对待英国。如果这个时候与苏联发生纠纷,会使军部受到牵制,从而影响英国问题的解决。”
寺田老成持重,他用一种审慎的口气表示:“诺门罕问题要解决,但是否选在英国问题处理到一定程度之后。大家意下如何?”
参谋们交头接耳,都认为课长说得对,在这个敏感时刻,不应再喧宾夺主,对苏作战确实应当慎重才是。
“三谋参谋”辻政信一听就来了气:“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关东军的传统是什么?不言而行!”
在辻政信看来,谈判可不是光靠嘴巴就占上风的,靠的还是实力,如果这次关东军能够“不言而行”,对苏蒙军发动突然打击,就可以提高日军的国际威望,到时准保能把谈判桌前的英国人吓得面无人色,还有什么谈不成的?
他针锋相对地质问寺田:“如果在诺门罕坐视敌人的挑战而不顾,必将发生第二、第三次诺门罕事件,甚至有可能发生全面冲突!”
按照辻政信的说法,只要日方一强硬,就能挫败对方的战斗意志,他却没有反过来认真想一想,假使苏联更加强硬地反扑过来又怎么办,这不是更有可能发生全面冲突吗?张油油的全部小说可是辻政信一番没有多少逻辑可言的论调,还是博得了满场彩。作战主任服部卓四郎第一个起身叫好,其他参谋也都迅速转变了立场,最后连寺田本人都推翻了自己的见解。
寺田原来所持的是“自重论”,辻政信是“强硬论”,就跟原来的不扩大论和扩大论一样,是非对错在这里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表现得更强硬更有气势。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也就是“越左越好”,哪怕是“左”到离谱的地步。
在“左”的高调面前,几场所有类似的场合,都会由辻政信这样毫无自知之明的逞强莽撞之辈控制局势,慎重论者则会被视为怯懦而抬不起头来,先前连满腹经纶的石原都挨了一刀,更不用说寺田了。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所有参谋里面,包括寺田在内,都没有作战的实践经验,就算是一般的参谋工作,经验也不及辻政信,所以根本回答不了辻政信的质问。
强硬论统一了会议基调,也帮助与会的植田和矶谷下定了决心。
接着起草作战方案,第23师团遭到“罢免”。参谋们异口同声,认为第一次诺门罕战役中的不尽如人意,与第23师团的素质有关,这个组建不久的师团从作战指挥到部队士气,都存在问题,以这样的状态与苏军作战,很难取胜。
大家想到的理想选手,是第7师团。在作战课看来,只有这样有战斗力的老部队出马,才能完成作战任务。
当天参谋们将作战方案送交植田,请他裁决。
植田的额头出现了很深的皱纹,他看着地图,默默地聆听着辻政信就方案所作的说明。据辻政信说,过去植田总是边听说明边点头,但是那一天不知为何,神态非常反常,一脸深沉,且中途未作任何表示。
辻政信满腹狐疑地猜测着司令官的心思,当作完说明,他看到植田掏出手帕,开始擦拭脖子上流下的汗,随后才慢慢地开了口。
回敬的是拳头
植田同意方案的几乎每个步骤,唯独不同意撤下第23师团。
身为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可能跟自己的幕僚完全一样。辻政信等人只关注如何打赢,他还得照顾方方面面,诺门罕一带是第23师团的防区,要是骤然弃之不用,很有可能让该师团丧失信心,以后海拉尔靠谁守?
植田如此表态:“上次是第23师团,这次还是他们上吧,换了第7师团,小松原的面子不好看。”
其实幕僚们不过是过于急功近利罢了。关东军编制内虽多达8个师团,但直辖师团只有两个,除了第7师团,就是第23师团,公平地说,第23师团并不比老师团差到哪里去,若是换了第7师团在诺门罕,也未必就能打得更出彩。
植田说到激动处,忽然老泪纵横:“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不信任小松原。否则,如果我是小松原,是会切腹自杀的。”
既然植田已经讲到这种地步,众人也就不再坚持,于是方案中的第7师团变成了第23师团。
关东军的作战方案随即报到参谋本部。参谋本部围绕这一方案的争论也十分激烈,有人提出,诺门罕事件说到底不过是边境冲突,现在侵华战争悬而未决,关内兵力很是紧张,这种时候在边境牺牲和消耗部队是否值得?
更多的人主张,边境纠纷应比照张鼓峰事件的处理方式,通过外交途径予以解决,这方面的意见主要来自陆军省军事课长岩畔豪雄大佐。
参谋本部作战课长稻田对于诺门罕战役,表现得并没有张鼓峰那么热心,这主要还是由于前线消耗太大,国内生产力早已力不从心,参谋本部不得不把重点转移到侵华战争中来。
不过他对上次搜索支队全军覆灭,始终耿耿于怀,总想寻机进行报复,关东军的作战方案正中其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