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叫枝和丈夫赵振邦共育有一女两男,闺女儿赵起来两岁半时的那年春末,突然浑身疼痛,接着发了一场高烧,在乡里的医院住了好多天,老也看不好,转到省里的大医院,经检查,才被告知赵起来得了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
孙叫枝夫妇上北京,下南京,在各大医院都没有把女儿的病看好,此后一直就在家吃药。需要打针的时候,夫妻两个谁有时间,谁就带着去附近的医院。
这样过了四五年,赵起来的病情一点儿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有一天晚上,赵振邦的父亲老赵把赵振邦和孙叫枝叫到自己家里来,讲,我看起来的病是不能看好了,家里的钱也为她花得精光,再这样没有效果地治下去,也没有什么用,我的话你们两个考虑考虑。
老赵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放弃治疗。
孙叫枝一开始不愿意,说,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那不行,我就是砸锅卖铁、卖房子,我也得给起来看病!
老赵被孙叫枝的话气得半天都没有吭声。沉默了半晌,朝赵振邦看了看,说,你们从我这里拿走了九万块钱,那是我十几年来卖大棚菜攒的钱,我这里再没有钱了。
这番话老赵本来不愿意说,之所以说出来主要是被孙叫枝的话逼的。他说让他们考虑的话之前也是犹豫再三,一来是说孙女儿赵起来的病南来北往好多年,大大小小的医院能去的都去了,中医、西医,常用药、偏方、秘方都用了,专家、游医能找到的都找到了,一点子效果都没有,赵起来还是一如既往,坐在轮椅上努力倾着身子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不能如愿,这病能看好的话早就看好了,再这么下去,除了大量用药,给孩子的健康脏器造成损伤以外,估计什么作用也起不到;二来,老赵这里确实没有余钱了,再向他伸手要钱,他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
如果不放弃,继续求医问药,儿子赵振邦和儿媳孙叫枝势必会提到家里的那个蔬菜大棚。儿子、儿媳不问则罢,一旦问到这个话题,他也有话对着。
这个蔬菜大棚是他和振邦的娘生活上一切吃穿用度的依靠,如果打蔬菜大棚的主意,把所有的钱都拿走为赵起来治病,老赵和老伴儿他们年龄都是七十多近八十岁的人了,万一有一个生了病遭了灾,到哪里拿钱看病呢?到时候拿不出足够的钱看病,到医院人家医生不给看,被医院撵出来怎么办?儿子振邦和儿媳孙叫枝能掏出钱来为他们看病吗?他们老两口不把大棚交出来卖掉,其实就是替振邦和孙叫枝着想,万一他们老两口生了病,振邦就不至于因为拿不出钱为他们看病,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在医院被同病房里的人嘲笑、看不起。
可是,儿子振邦和儿媳孙叫枝,并没有提到让老赵卖蔬菜大棚的事儿,看来他们把老赵考虑的问题都想到了。他们没有难为父母,孙叫枝光说砸锅卖铁继续给赵起来看病,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底气不足。
他们皆缄默无语,不久两个人站起来,只说了一句话,俺爸俺妈,我们回去了。
赵振帮和孙叫枝刚离开,赵振邦的老伴儿就问,那事儿你怎么没有说?
老赵说,我怎么不愿意说?我拿不出钱来给他们,我张不开嘴嘛?你怎么不说?
老伴儿说,事儿都这样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死生有命,一切都由老天爷管着,该咋着咋着,你不说我去说,没钱过没钱的光景,过日子得让他们看得见亮儿,往前看什么都看不见,那怎么行!我不能看着他们这么下去,日子一点儿起色都没有,这怎么活人呢?
赵振邦的家和他父母的家一西一东分开住着,父母住在村东头,赵振邦住在村西头。
第二天一早,赵振邦的母亲就去村西头找赵振邦。听见敲门声,孙叫枝开院门一看,原来是婆婆来了,孙叫枝说,俺娘,这么早,你吃饭了没有。
婆婆应声:吃过了。
孙叫枝探头往婆婆身后看了看,公公没有跟来,便说,快进来吧,我和振邦正吃早饭,你再吃点不?
婆婆说,我吃过了,你们吃吧,我在一边给你们说个事儿。
赵振邦和孙叫枝在厨屋里吃饭,婆婆想跟着孙叫枝进去说话,没想到孙女儿赵起来也在厨屋子里和爸妈一起吃饭。
看见奶奶过来了,赵起来有些兴奋,放下筷子说,奶奶过来吃饭。
孙女儿从已经六七岁了,除了腿脚无力不能动弹,其他的一点儿都没有耽误长。孙女儿的上身子发育正常,下身发育也不见异样,两条腿骨头长肉也长,只是没有力气,两条腿儿稀溜得很,怎么也站不起来。
因为经常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无人陪伴,除了外出看病的时候,爸爸妈妈陪着她,其余的时间赵起来就孤单一个,不是透过大门看落在院子地面上的麻雀啄食,就是透过窗户看半边天上的云彩。麻雀的尖嘴东啄啄西叨叨,赵起来用手拍着轮椅,说,小小虫,到屋里来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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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们本来还想到屋子里寻寻觅觅参观一番,听见赵起来这么一拍一叫,它们好像吃了一惊,歪着头,给声音定位。它们小小的脑袋警惕地转动着,终于发现在堂屋当门轮椅上从坐着的人。麻雀们看了看赵起来,似乎对她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知道赵起来对它们没有威胁性,就没有搭理她,继续在院子里的地面上抓挠。
麻雀们待的时间不长,无食可啄的时候,它们的身子斜着一纵,翅膀“扑棱”一声,旱地拔葱一般,飞得无影无踪。
赵起来说,你们别走呀,不愿意和我玩儿也不用飞走,你们在院子里,我在屋子里又动不了,看着你们也好呀。
有时候,赵起来坐在窗户里面,看天上的云彩。夏天天上的云彩不好看,漫天铺着罩着,分不清哪是天哪是云,模糊成一团一片,或者说云彩不分片块,像天那么大的云彩将天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掌管云彩的人太坏了,为什么不把云彩赶紧扯开,让天露出来。没有混混沌沌的云彩遮住的天多亮堂。要是蓝蓝的天上只有几片云彩,在赵起来家院子里的大洋槐树顶上挂着,那也不错。
赵起来从窗户里面,有时候还能看见洋槐树的半个树梢儿顶着好几片白云彩,白云彩旁边呢,全都是蓝色的天空。不过,那样的机会不多。
妈妈教她识别颜色,她指着洋槐树,说,洋槐树的叶片子是绿色的,指着洋槐树树梢子顶着的一块一块的像棉花一样的是云彩,云彩是白色的,还有白云彩上面的天有时候是蓝色的,但大多数的时候是淡灰色
赵起来对颜色的识别十分感兴趣,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她只能待在屋子里,或者院子里的雨棚底下。屋子里的东西不算少,院子里的物件也很多,她把洋槐树叶子的绿色,天上云彩的白色,天的蓝色与她所看见的其他物件对比一下,很快就得出结论,等妈妈爸爸一回到家,她就给他们指出,他们家屋子里的墙是白色的,屋外墙根那里长出的一棵梧桐树苗子的叶子和树杆儿是绿色的,堂屋冲门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上,有一个人穿着的衣服是蓝色的。
哎呀,我的乖孩子真聪明!
孙叫枝一把搂住赵起来,把她抱了起来。
距离赵油坊村二里多路有一所小学。有一天,赵油坊村的一个小学生因学习成绩不好,他的班主任来家访。孙叫枝听说了,连忙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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