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安定下来,却都没有了继续的兴致,杜影姿很想活跃下气氛,也有人跟着干笑两声,却终是别扭。
“对了,大姑娘曲唱得好,那日只在听音楼听了一回,今儿好容易人聚齐了,咱们让大姑娘唱个曲如何?”
众人皆称妙。
这事本也平常,可是程雪嫣偏偏从杜影姿眼中看出一丝促狭之意,便留了心。她这怕是要等自己唱了又要提什么青楼女子,那青楼女子不就总是在别人面前献艺吗?眼下自己脑子有点晕,懒得跟她费神,于是不肯唱。
杜影姿岂肯饶她:“大姑娘这一飞上天眼睛里就看不得别人了……”
“刚刚鱼刺卡了嗓子,唱不得,不如讲个应景的故事如何?”
“好啊好啊,雪嫣姐姐,快讲快讲!”
程仓鹏拍着小手赞同,杜影姿自然不好反对。
“那就讲个《白蛇传》……”
“白素贞和许仙,两条蛇的那个?”杜影姿插了一句。
程雪嫣立刻想把白蛇换做小红帽,岂料程仓鹏仍旧兴致盎然:“雪嫣姐姐,快讲,快讲……”
小孩子就是这样,只要是故事,哪怕已经听了一百遍还是无比新鲜。
她只得絮絮的把记忆中的《新白娘子传奇》叨咕了一遍,边说脑子边迷糊,这雄黄酒她是头一回喝,想不到酒劲竟这样大。
“大姑娘,你不是喝多了吧?这白蛇可是一直压在雷峰塔下,而许仙出家也一直没有还俗,”杜影姿提出异议:“后来一夕坐化去了,还留下一首诗,我想想啊……祖师度我出红尘,铁树开花始见春。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欲知有色还无色,须识无形却有形。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色要分明……”
“姨母记性真好……”程雪瑶由衷赞叹。
“戏文里都这么唱,听几遍自然记得了。”杜影姿倒是少有的谦虚。
“既然是戏,我倒觉得大姑娘讲的这个不错,”一直沉默的代真开了口,她也喝了点酒,两颊隐隐透着点红光:“否则白蛇和许仙也太可怜了点……”
“可怜什么啊?”杜影姿尖着嗓子:“白蛇是妖,是异类,死缠着许仙,是许仙不想要她才找法海收了她的……”
“我想许仙也是一念之差吧,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此一别,可是终生不得相见了……”代真的神色有些凄哀,声音也愈发低沉。
“哼,”杜影姿一声冷笑,一副了然的样子看着代真:“俗话还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但凡怀着不该有的奢求的人的命运大抵如此。那白蛇是个妖精,却妄想和人共度一世,若不是他,许仙可能就娶了良家女子,男耕女织,夫妻恩爱,她却偏偏插一脚,像这种犯贱的人就盖把她压在塔下,永世不得超升!你所呢,代先生……”
似乎只要涉及到男女问题杜影姿就比较容易激动,只是程雪嫣迷迷糊糊的感觉话中似有所指。她努力撑起眼皮,却见眼前的人好像都蒙在了水汽中。
“啪……”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身子一软,却及时被碧彤扶住。
“雪嫣醉了,快来人把她扶回去……”
于是她踩着云飘起来,耳边仿佛还传来杜影姿的一句“人要安分守己,否则会遭天谴的……”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一股清凉贴近唇边,那味道甜甜的,还有点酸,极是可口。她忍不住急饮了两口,却突然呛到,顿时睁开眼睛。
这是……
“姑娘,都是奴婢不好……”碧彤忙不迭的拿巾子擦着她衣襟上的湿渍。
她环顾四周,却发现天色不知何时暗下来了。
她记起来了,在璧翠厅喝多了酒,然后被人扶回来,却不想睡了这样久。
“碧彤,我……我没有胡说什么吧?”
真正的程雪嫣酒量是不错的,而她只喝了一杯酒就醉倒了,看来她并没有完全的承袭这具身体。
“姑娘说……”碧彤略有失神,却噗嗤一笑:“我不要现出原形,我不要现出原形……”
程雪嫣一脑门黑线。
“怕是姑娘在席上讲了那故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碧彤别开目光收起床头黄梨木小几上的醒酒汤。其实姑娘还喊了句“让我回去”……她叹了口气,既是已经从顾家出来了,还能回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