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那家兴和枝儿串门来,啥都没带。那肯定是请你老一会过去吃饭了呗。”连守义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连老爷子问道。
按照风俗,新姑爷和闺女三日回门,丈人家要盛宴招待。同时。还要请亲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来一起坐席。所以,连守义才会有此一问。
只是,如果那边请了连老爷子过去吃饭,连老爷子这会就不应该还是坐在老宅的炕头上了。实际上,刚才连守信那些人,根本就没提坐席吃饭的事情。那是连客气一下都免了。
连老爷子没有抬头,也没有看连守义,只是藏在袖内的手微微的颤抖。透露出此刻他的心境。
“老二,家兴和枝儿来串门,看看长辈,凭啥一定就要带礼?咱庄户人家没有这个规矩,咱不也是啥都没给人家准备吗?这做人,得讲究个理字。咱老连家可不是那样不讲理。胡乱挑刺的人家。”连老爷子的语气很平稳而且中肯。
连老爷子的话,其实说的非常在理。吴家兴和连枝儿来不带礼物,他们也不用还什么礼。庄户人家,有的时候就因为生活条件所限,将一些礼尚往来就都免了,这个免,自然是相对的往和来一起免。
大家谁都不要挑谁的礼,心意到了,就好。
“那吃饭那?”连守义咧了咧嘴,又追问道,完全不顾旁边连守仁频频递过来的眼色。
“我年纪大了,啥啥都不灵便。坐席这样的事,是再也不去了,省得给人添麻烦。”连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抬起头,语气转为严厉,“老二啊,你今天又上哪串去了?啥风把你诶吹回来了?……你啊,挺大个人了,孙女都有了,你还没正行。……把你那邪心给我好好收一收。明天就跟你大哥,你们给我出去捡柴禾去!”
连守义又讨了个没趣,他也不答话,站起身,就从屋里晃了出去。
“这个王八犊子!”看着连守义走了,连老爷子咬牙低声骂道。连老爷子是极聪明的人,连守义故意给他添堵,他怎么会不明白。
“爹,你老别和他一般见识。老二他,他就是混,没老没少,六亲不认。爹,你别因为他把身子给气坏了,不值当的。”连守仁小声地劝慰着连老爷子。
自从都在东屋住了,连守仁每天和连老爷在一起的时候就躲了。比起连守义,连守仁的脾气更加温和。在从太仓回来之后,就没再说过一句逆着连老爷子答道话。父子两个这些天朝夕相处,感情似乎又加深了一层。
连老爷子看了一眼连守仁,轻轻地又叹了口气。连守仁也犯过错,但是要说贴心,几个儿子里面,还是连守仁这个大儿子最贴他的心。
看着连守仁明显露出来的老态,连老爷子的心里直发酸。
“人心容易变啊。”连老爷子低声感叹道,“君臣父子,都不行啊。以后,再不能跟以前似的了。得加小心啦。哎,人活这一辈子……”
连老爷子自言自语,最后伤感起来,眼圈都红了。
连守仁似乎听懂了连老爷子的话,慢慢地低下头去,也不言语了。
周氏那边却没理会连老爷子这边的异状,她正支使着蒋氏和连芽儿收拾炕席和地面,又弄了两大盆热水。坐在炕上洗衣裳。
而此刻,连蔓儿一行人早已经回到了家中,连守信、五郎、吴家兴等依旧在前院说话,女眷们则是回到后院坐了。张氏和赵氏就都过来。打听她们去老宅那边的事。连蔓儿和连叶儿就都说了。
“今天枝儿回门,她们准知道要上老宅串门去。那屋子里啥啥都收拾的挺干净的,可老太太就坐在炕上洗衣裳。”张氏听完之后,就忍不住皱眉跟赵氏抱怨道,“那衣裳啥时候洗不行,就不能晚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
“老太太她……对别人还真不这样。”赵氏就跟着叹气道,“这也没法子了,这还是枝儿,等到我们叶儿的时候。那就更没样了。”
“我知道,就是看不上咱。连带着咱生的孩子她也看不上。她就是故意的,让咱们不好受,她就乐了。”张氏就道。
老宅的连老爷子和周氏,在对外的时候,都是很讲究礼数的人。如果事先知道家里有客人来,肯定会早早地收拾屋子。准备茶点,素素净净地等着迎接客人。至于要做的活计,不是赶工提前做完,就是推迟到客人走了之后再做。
这是老宅一贯待客的规矩。
连枝儿已经嫁了人,与吴家兴回门来,对于连家来说,这小两口是正正经经的客人。
而在明知道枝儿今天回门,必定会去老宅串门的情况下。还摆了两个大水盆在炕上洗衣裳,周氏当然是故意的。而这故意背后代表的是什么,就很让人深思了。
“我看这还是开面儿了,因为我姐夫去了。要都是咱自己人,我看她今天就得闹起来。”连蔓儿就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