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媪怕她多心,话锋一转,敷衍过去,又同她说起旁的琐事来。
至酉时二刻,宋聿骑马回府,发觉府上气氛活跃不少,一见着祖江澜,旋即从她怀里抱了宋麟过来悉心哄着,问她今日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三郎还不知道吧,杨娘子她回来了。二伯叔特意令人?送她回来的,还要娶她做孺人?呢。只是?二伯叔被?公事绊住腿脚,不能?前来参加二娘的出阁礼。”
宋聿轻抚宋麟虎头帽的动作一顿,垂下鸦睫徐徐张口,问她:“十?一,倘若当?初你对我无?意,我却?不顾你的意愿强纳你为妾,污了你的清白,你可?还会因为我素日里对你的好而接受我?”
祖江澜笑他呆笨,心内寻思她这会子在与他说正事呢,他却?无?端问出这样?的话来。
“三郎怎的问这样?的傻话,可?是?又在书房里偷看妾身的话本了?莫说是?妾身,换做任何一个气性和廉耻心的女郎,都不会对一个侮辱自己的贼人?动情,更?遑论是?接受。”
宋聿定定端详着祖江澜,脑海里想?的却?是?宋珩同他说过的话:杨娘子作性脑后生反骨,性情执拗乖张……
必定是?个极有气性的女郎无?疑了。
祖江澜觉得?他今日委实有些奇怪,正要开口问他怎么了,忽见他眉心一动,平声问她道:“十?一,我想?见见杨娘子,明日你寻个由头,差人?请她过来一趟可?好?”
祖江澜显然是?未曾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请求,看向他的目光里染上一抹不解之色,“三郎有什?么话,不可?以差人?去问吗?”
宋聿反应过来,他方才的话太过直白,施晏微如今是?待嫁的身份居住在宋府,且将要嫁的还是?他的二兄,自是?要避嫌的。
“二兄视二娘为嫡亲的阿妹,向来宠爱有加,此番未能?前来太原参加二娘的昏礼,必定是?有极为重要的公务在身,我要问杨娘子的话事关二郎和洛阳的局势,自然不可?为外人?知晓,这才想?着借由十?一的口将人?请来详谈。”
宋聿的品性,祖江澜自然是?一万个信得?过的,便是?单独与杨娘子见面,亦不会有任何越矩之举,说出半句不妥当?的话来。
“三郎思量周全,如这般要紧的事,自是?不好差遣旁人?去问的。换做妾身,也是?不便听了去的。三郎明日若还是?这时候归家,妾身酉时一刻差人?去请杨娘子过来可?好?”
宋聿闻言,连连点?头应下,轻轻拍了拍宋麟脑袋上的虎头帽,浅笑道:“如此,有劳十?一费心了。”
翌日,施晏微戴了一顶惹眼的芙蓉玉冠,领着堆雪去见薛夫人?,临走前,特意让堆雪留下陪着薛夫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归至院中,施晏微命人?去请喜儿善儿等人?过来说话,赏了不少钱物。
堆雪回来时,正要进去,不防听见这样?一句,不由将袖中的金步摇握得?更?紧;心内暗道杨娘子如此行事,委实奢靡太过,与从前的做派大不相同。
思及此,垂下两行翘睫,将眼儿一转,收回欲要敲门的右手,却?是?往别出去了。
将近晌午时分,善儿得?了许多东西回去,自是?照着施晏微分配好的给到相应的人?手中,无?须赘述。
至酉时,祖江澜差人?请她过去一趟。
施晏微想?起昨儿她在垂花厅并未得?见过宋聿,心下隐隐觉得?真正想?要见她的人?未必是?祖江澜,而是?宋聿。
那芙蓉冠戴着有些压头,她一早回屋便摘下了,因这会子又要去见人?,取来一顶轻巧的银孔雀衔花冠子簪进发中。
刘媪观她一日之内戴了两顶不同的冠,只当?她是?沉浸在了这泼天的富贵之中,顿觉安心不少,吩咐橘白和堆雪陪着她同去。
祖江澜亲自将人?迎进屋中,指着小几?上的高足花鸟纹银盘含笑道:“时下正是?吃山药和芋头的时节,我命人?照着你给的方子做了这道山药芋泥糕,你尝尝可?还合胃口。”
茶炉上的热水烧滚了,祖江澜亲自将研磨好的茶粉倒进水中。
水沸的咕噜声传入耳中,又听婢女来报说:郎君归。
祖江澜立起身来,迎至门前,盈盈一笑,“三郎今日回得?比昨日早半刻钟呢。”
施晏微跟着起身,叉手施一礼。
宋聿将门带上,回她一礼。
祖江澜转而看向铜釜里的茶汤,拿长柄勺添了些小厮晨间特意驾车去府外的打来泉水进去,“我去里间瞧瞧齐奴,倒要劳烦三郎替我将茶烹好了。”
说话间将长柄勺递给宋聿,自往里间而去,平声吩咐乳娘退下,抱了尚在熟睡中的宋麟在怀里。
乳娘出去后,却?迟迟不见祖江澜出来。
釜中的茶水还在滚着,宋聿坐在罗汉床边凝视她良久,平静的面容上始终瞧不出半分情绪,心中的不安更?甚,徐徐开口问她:“杨娘子可?是?真心实意想?要与二郎做妾?”
孺人?与妾,并无?任何不同,宋聿思量再三,大抵是?觉得?施晏微并非出自真心,终究是?用了妾这个词。
他爱十?一,自然不会舍得?让她做妾,亦不会纳妾去伤害她。
二兄待杨娘子,究竟是?何心思,若是?真心喜欢,缘何又要让她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