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里四处白茫茫的,小道被守墓人清扫过了。
梳楼紧了紧雪白的围脖,将白菊放在墓前。照片上的男人和女人,看上去一如往昔。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东风吹起她的头发,睫毛上落了一片雪花,融化的时候成了水滴进眼里,梳楼用手轻轻擦了擦。
“秋烯焰要带妹妹回来哦。”
“刚刚路上有个大石头;不知道哪家调皮的孩子放的。梳楼没吓到吧。”
“秋烯焰不能欺负妹妹哦?”
“因为爷爷说他缺火,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梳楼笑的温和,眉眼弯弯的样子,很是好看。她对着照片,深深地鞠了躬。
谢谢妈妈。
谢谢爸爸。
“一个人来扫墓啊?”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吓得梳楼仓促回头。
老人拿着扫帚,扫帚上还沾着雪。梳楼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冬天这里很少有人来。”他将扫帚树在地上,两只手交叠在上面,对着梳楼笑,露出泛黄的牙齿。
“太冷了吧。”
“真的有心,倒不是看温度来。父母把孩子养大,死了却没人管。”
梳楼笑笑,没有接话。
“上次有一家子,两座墓的名字一样,竟然忘了老人家哪一年死的,最后为了不搞错,两座墓都带着祭拜了。我守墓这么些年,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事。哈哈哈。”
梳楼陪着尴尬笑笑。
“老头子,就是话多。老了,也没人说得上话,鲜少见到人,你别见怪。”
梳楼摇摇头。“大爷今年多少岁了?”
“74了。”他走向梳楼,望着照片上的女人,“是她呀。”他又看看梳楼,“人家说女大十八变,你倒真没怎么变。”
“您见过我?”
“照片上的女人常来,有时候还带着两个小孩子。你肯定就是那个小女孩啦!我刚刚远远看着就觉得眼熟。你不要看这里这么多墓,很多我都是记得的。你看这行的那座,前面什么都没有的那座,那是个姓陈的老头,生前是个老师,十多年前就埋在这里了的,后面那三排,从左到右分别是姓刘,姓安,姓司马的……你看我扯远了。你妈妈有时候晚上也过来,像她那样胆子大的可不多啊。我有一次看到她坐在这里,把脸贴在墓碑上,闭着眼睛。我还以为她想不开。我孙女没出国前看电视剧,一个女人吃药死在了男人的墓边。我有时候觉得没那么简单。我老伴死了好多年了,刚死那会儿我也想不开,也想过吃药死了算了,可是真正拿出药的时候,连个药罐子都拧不开,手发抖,哈哈。我就拍醒她,和她说了好多话。你知道很多人都不会搭理我们这种老头子,可是你妈妈是个好听众,她听我说我和我老伴的故事,还会很合事宜地哈哈大笑呢。我对她说,她还年轻,不要管别人的眼光,找个人依靠着总是好的,她可不像我们男人。你听得厌倦了吗?”
梳楼摇摇头。
“事后我也不知道,总之她大概还是单身吧?”
“是的。妈妈她尝试过,但是并没有更快乐。”
“少见啊。你妈妈是个好人。她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偶尔还会带些吃的给我。我自己养大了一儿一女,可是她们还不如你妈对我好呢。哎,你应该还有个哥哥或者弟弟吧?那个不喜欢笑的小男生,老是板着脸,好像很生气的那个?”
“他叫秋烯焰。”
老人显然没听懂他的名字,呵呵一笑,说,“那个孩子也长大了。前两个月还看见他。你们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
梳楼笑着摇头。
“他经常来吗?”
“我见过他两三次,不过他的样子不是很好接触,我是不敢贸然和他说话的。我这样评价他你会不高兴吗?很好,我害怕我说错话惹你不痛快。他也总是一个人来,我还觉得奇怪你们兄妹两怎么不一块来。”
梳楼笑笑。
“好了,我要走了。老了腿脚总是不好,站久了腿就疼。另外说一句,你和你爸爸倒是长的有些像。”
梳楼看着老人顺着阶梯走下去,一阵狂风吹过,地上的雪像珠子般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