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那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事事都是老板亲自过问?”
“那是谁打的电话?”
“是老板的秘书,好像姓许,许秘书。”
“上了滨河大道之后,许秘书有给你新的指令吗?”
“应该是有的。”
“应该?”
“车上了滨河大道,开了大约十几分钟,手机就响了,我刚要接听,就觉得心脏一阵绞痛。幸好我随身备着药,伸手摸出药瓶往嘴里倒了几粒。”
“你有心脏病?”
“十几年的心脏病了,不过,这两年越来越严重。”
“吃了药,好些了吗?”
“吃药之后心脏倒是没事了,不过,记性好像出了问题。我不记得怎么到你船上来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对呀,这是你的船,你肯定知道!”
艄公没有回答黄师傅的问题,转而问少妇道:“你记得是怎么到船上来的吗?”他没有任何称谓,但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在问谁。少妇并未扭头作答,但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回答艄公的问题。她说:“我开车带着孩子沿着滨河大道从南向北行驶,孩子有些烦躁,起初我没有怎么理会,毕竟是在开车嘛!不过,后来他越来越烦躁,我实在是没忍住,就扭头看着他、安慰他,试图让他平静下来。孩子烦躁往往是因为缺乏安全感,这时候他需要爸爸妈妈面对面地看着他、安慰他。不过,当我扭头和孩子说话时,大概也就是一两秒钟的刹那,车就追尾了,我从来没有想到撞车会发出如此巨大的声音,简直是震耳欲聋。”
“追尾?情况严重吗?”艄公问道。李希明觉得这个热衷于家长里短的老头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
“幸好我及时踩了刹车,应该就是车头受损,人倒是没有大碍。”少妇说此话时,脸上依然写着心有余悸。
艄公正要答话,绷带小伙如梦初醒般地“哦”了一声,指着少妇大声说道:“原来是你紧急刹车呀!你是开的宝马X7吗?我当时就在你后面,因为你突然刹车,害得我猛打方向盘,整台车冲进了绿化带。”
“哎呀,抱歉!抱歉!真是对不起!我承担您的一切损失。”少妇窘迫地陪着不是。
艄公看着绷带小伙,皮笑肉不笑地调侃道:“你想起你的车在哪儿了?”
艄公的冷血让李希明心生厌烦,心里正想着不知是老人变坏还是坏人变老,坐在身旁的环卫制服大妈突然冲着绷带小伙嚷嚷道:“原来是你开车撞我呀!”
绷带小伙有些懵圈,一脸狐疑地问道:“我什么时候撞了你?”他又抬手指着少妇辩解道:“她紧急刹车,我是为了避让她而撞了绿化带。”
“是呀,我就在绿化带。”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艄公惟恐自己不讨人嫌地插了一句嘴。不过,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聚在绷带小伙身上。小伙似乎更加懵圈。“你在绿化带……。”他瞥了一眼大妈的环卫制服,将堵在嘴边的“干什么”三个字咽了回去,颇为戒备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常年累月地在马路边工作,几十年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经成了习惯。你别看我没什么文化,”大妈曲起食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兴奋地夸耀道,“这儿可是机灵得很呐!我一听到撞车的声音……这种声音我可听了不少……立刻就警觉起来,看都还来不及看,就感觉到有一个黑影向我扑来,我立刻跳了起来……。”
大妈颇具豪情的侃侃而谈一扫小船上的阴霾。正当众人为“好在大家都没事”而暗自庆幸,并为大妈如何避开了飞来横祸而唏嘘不已之时,却发现大妈嘴里突然含混起来。她原本开朗的脸庞此刻布满惊恐,此前戏谑地点着自己太阳穴的手指僵硬地指着前方,在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音之后,小船上响起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船翻了……船翻了!”
李希明打了一个冷战,抬眼看向浓雾弥漫的前方,只见水面上站立着一艘钢铁巨轮,尖尖的船首横亘在半空,两只锚孔犹如没有眼珠的眼窝,无可名状的空洞眼神让他寒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