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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上一层楼（第1页）

小楼简陋，唯此一间‘竹斜轩’堪能招待得起南北将军这般贵客了。”

许易和张南北先后落座，随后许易对门外的小二吩咐道：“之前准备好的白玉春水茶呢？速速奉上，莫再让张将军多等。”

“张将军，小店简陋，还请海涵。”

张南北坐在散发着木香的檀木太师椅上，看着屋内古朴典雅的装饰。

黄花梨桌、檀木椅、精致灿烂的花瓶、斑驳的古石，像是一瞬间回到了山里。似乎只有最尊贵的客人到来时，临风楼才会打开这间“竹斜轩”。

听着许掌柜的话，张南北回过神来，对许易笑着摆了摆手：“掌柜客气了，若说临风楼简陋，那岂不是羞煞天下酒楼？况且张某在边关待了太久，早已忘了品茶这等雅事，茶汤滚烫，若是一不小心烫到了嘴，恐怕还要让掌柜见笑不是？若是不麻烦的话，张某倒是很乐意尝一尝临风楼声名远扬的绝品松花酒。”

许易听完这话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都说边关炼人，我观将军虽生就一副儒生面孔，却又暗藏将风帅骨，我许易尽管一介粗人，但在这临风楼里还没什么做不成的菜、酿不出的酒！来人，为将军上酒！”

等了不多时，虽然不见许易再次吩咐，酒席却已经流水一般地送到了“竹斜轩”内。

道道美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有洛河鲤鱼须点着翡翠白菜，菜名“点睛”，鲤鱼须使用上好洛水鲤鱼，非得是五年以上才能长出长须，肉质方才鲜美。有山参搭配着嫩鲍，菜名“避尘”，山参须取极北处深山老林里的老参，以十年份为最佳，鲍鱼是临海商贩加急送来的，海边遥远，为保证鲍鱼不老不死不柴，酒楼可谓是费劲心思、耗资甚巨。

随着美食而来的还有名动青水的几位歌伎，手持琵琶、琴筝、丝竹、箜篌，伴着醉人的香气袅袅飘进了屋内，素手轻拨，悦耳的乐声便如甘露般润湿了张南北久旱的心田。

听着动听的弦乐，张南北没来由地想起了北关的兄弟们。北关地处偏僻、物资匮乏，别说丝竹之声，便是寻常乐曲也只有稚子哼唱的那些童谣，可能北关士卒听过最多的声音，就是袍泽战死时都统的宣告。

张南北和许易相对而坐，两人先不落筷，张南北拿着酒杯，率先抬手遥敬北方，然后又斟满一杯示意许易，许易举杯回敬，两两对饮。

彼此几杯酒下肚便聊开了。许易谈京城逸闻，张南北说边关战事，虽然牛头不对马嘴，但又有一番别有洞天的感悟。

两人相谈正欢间，雅间的门忽地毫无防备地开了，在门口小二的慌乱中，走进来一位紫衣青冠、束金帛于腰、纹蛟龙于靴的青年。他瞧着面前两位在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却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对二人礼节性地一拱手，先瞧着张南北的装束“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哟，太……”张南北虽然不知道来人乐些什么，但作为信上被邀请的客人，他还是下意识地要对写信的东道主打声招呼。但未等叫出声便被青年抬手制止了。

“哎哎，东宫逃一次易，逃两次难啊。”说着他又笑了，伸手指了指张南北身上的银色铠甲，“比起这个，你还是先把身上那些破铜烂铁换了吧，可别让许易掌柜的招牌砸在你身上。”

张南北这才想起来自己穿着的还是行军时的、带着丝丝血腥味的银甲，常年不绝的战事把银甲熏得斑驳，不复最初的清丽。他看着那些锈迹，似乎还能看到那些浴血奋战最后倒在战场的袍泽，似乎还能听见他们的怒吼，也迟钝地明白了为什么街上行人要对他注目，以及二掌柜称呼他为“禁军大人”的原因了。他后知后觉地想向许掌柜要一间房，却再次被来人打断了。

“旁边的‘伫江阁’还是空着的，有几套衣物，你自己选吧。”

“多谢。”张南北耸耸肩，对一如既往心思缜密的紫衣青年笑笑一拱手，离开了房间。

伫江阁在竹斜轩左边，同样奢华与清雅兼具的屋内，放着四具衣架，一套黑衣、一套白袍、一套红衣和一套青衫。

张南北卸下了那沉重的盔甲，尽管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重量，但拿在手里依然感到沉甸甸的。他站在屋子里，看着几套衣服，又想起心里的那个人。他伸手取下白袍，慢慢穿上，抚平衣服领子上的褶皱，看着铜镜里暗铜色的面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向小二讨了盆水洗去了远行的风尘，这才再次叩响了竹斜轩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