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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谏(第3页)

“正好高大管家那里有一批改良的翎羽,数量上列装大军远不够用,就配给四郎手下的精骑吧。到时有了新家伙式,更要打得漂亮些。”

众将随着慕容皝的调子一阵哄笑,实际上,没人将所谓的新家伙式放在了心上。高开借着去整顿军备的由头先行退出了大堂。他心里清楚,这场会议后半段所要涉及的那些更为细致的安排与自己关系不大了。身为“大管家”,高开在临时分兵之际,亲自去筹算保障好恪公子一部的军械,以及来回双程的粮草配给才是重中之重。

其实,若是王府中的老人也许还会记得,眼下干起了匠作中郎、参军事的“大管家”,当年在辽东之乱时也是曾带过兵打过胜仗的。然而,自那以后,高开便一门心思扑在了燕王大军的后勤事业上,偶得闲时,也只是钻研些奇技淫巧,甚至亲身动手,鼓捣些装备军械。否则,以他的资历,哪怕外放出去,也至少是一郡太守的水平,又何必困在一个参军事的复杂头衔里。同样,也是源于这份抉择,那最为擅长洞察人心的封弈,可是也曾评价他为数一数二的聪明人,以至于高开也曾惶恐到挥霍了几个晚上的睡眠。

“可惜不能亲眼看看这批尖头血槽的箭矢到底有何威力了。”

高开心中甚是惋惜。照着常规,他是肯定要留在大棘城调拨后续的辎重,以供应变幻未知的战事。因此,这份念想着随恪公子出征的私心怕是万难实现了。而自己这么多年,即是如此过来的,少点儿危险,多些遗憾,少点儿富贵,多些安稳。好在无论是谁掌权,行军打仗时,怎的都需要个匠作郎的。

轻叹了一口气,高开便悠哉地朝向城外的大营骑去。结果还没到外城地界,就撞见了风尘仆仆且满脸焦虑的阳骛。果真担得起“聪明人”这一评价的他,瞬间便猜到了士秋公不顾龙城重担也要执意赶来大棘城的用意。然而,此时却是矢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局面,哪里还有阳使君远来直谏的余地呢?

“士秋公怎的亲自来了?”

高开决定装次傻,就当阳骛是来亲自押送辎重的。至于他与大王再如何相争相劝,便是他们私下的事,自己不在现场就好。

慕容皝被闯进来的报门声惊得不轻。虽说阳骛从不似眼前的封弈一般,会仗着多年并肩的关系,在自己面前来去随性,但也断不至于弄得如此紧张严肃。

“在下先告退了。”

随后,这封子专也是故弄玄虚。没办法,慕容皝只好送送国相,再把堵在门口的另一股肱之臣迎进来。而就是在门口处,他看到封弈在与老伙计照面时笑了笑,还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可阳骛却没有给出什么像样的反应——这可不是老搭档间应有的举止。

“阳士秋这家伙非要折腾个甚。”预感到多半是麻烦找上了身的慕容皝,此刻也难免有些烦躁与恼火。

“大王。臣是一时听闻扶余王突倾国之兵,赶来作乱,这仗,可不能是原来的打法了。”二人独处对坐之后,同案的阳骛已是迫不及待地开口,慕容皝才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这人大老远来,是要面谏阻兵的。此乃是情理之中,亦是意料之外。

“士秋多虑了。”既然如此,慕容皝也多留了个心眼,“此事咱刚调整完。按着眼下的方略,还是打得赢的。”

“臣绝非是在质疑成败。只是起初,咱只备了三四个月的粮草,是欲以雷霆之势击破勿吉。可如今扶余人冒头,不仅贼人兵力已超过大棘城之军,更是为那高钊补上了骑兵的短处。”然而,阳骛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燕王,“大军即能以兵精锋锐占得上风,却未必有把握赶在入冬前结束战事。”

“嘿,怪孤了,没和士秋讲清楚。”慕容皝甚是了解阳骛的固执不阿——这关看来是不好过了——竟换上了讨好的语气,“这一层,方才大伙议事之时也提到了,故才分了一支奇兵直取丸都城,还是四郎亲去。玄恭带兵的本事,士秋总该信得过吧。这小子要打好了,可能三个月都用不上,高钊就得上表请降。”

“大王!”显然示弱这招也没管用,“臣虽是一介文官,但好歹也读过那正奇虚实的道理。兵者大事,哪能全指着穿山越岭的奇兵建功。大王可知,这一旦入了冬,只需一层薄雪,辎重运送中的损耗就要翻上一番。大王需得三思啊。”

“士秋!”慕容皝本想暴吼一声,但出口之言竟显得有气无力,旋即,他又闭目萎靡了下来,“咱们相知也是这么多年了,士秋怎的不理解俺的心思呢。今日只说心里话,咱不称王,士秋也别称臣,就像当年在无终初识一般。二十年一晃就没了,咱也算兑现了与士秋那保境安民的承诺了吧。可是到了这岁数才会明白,心里在意的,还是史书上的那一笔一墨罢了。说到底,还不都是拿光景换回来的。抬眼往前看,给咱余下的也不多了。”

霎时间,一言一语透出来的凄凉几乎要将夏日的温煦凝结成霜。

“咱清楚,这几年间,又是争地盘,又是建新城的……而之前定的三个月期限,在钱粮上本已很是为难士秋了。何况战局又起了变化,一旦拖进了冬天,难免是要伤到国本。”话虽如此,可慕容皝的决绝却没有削弱的意思,“咱们是难,对面的高钊也难,勿吉人也得供养数万大军……只要这一仗打个大胜,北边就能彻底太平个几十年。两辽的百姓恸泣了这么些年,咱们离得远,听不到,却又不能装作记不得。功成之后,对边民是大幸,在史书上,亦是份大功绩。”

“元真,咱们身处乱世,眼下的功绩足以流传后世了。受慕容家庇护的万民岂又会不知足,又何必再去赌上身家,去搏那些虚无的快意呢。”

“士秋说得没错,咱是应该知足了。然天时到了,不得不取。孤要留给后人一个不再有后顾之忧的大燕,要让后世之主放手南下,趁早终结中原的灾祸。”

“罢。善。”阳骛终还是落寞地点了点头,“其实,骛亦是清楚劝不动大王的,却还是不得当面一谏。来之前,臣已让皇甫楚季向各郡县的士家豪族借粮了。可大王能否应了臣,即便这仗非是要远征不可,大王就留在此处坐镇,至于前线战事,就交给诸公子去应对可好?”

“这阳士秋真的是太了解自己了。”慕容皝暗自感慨,眼前这一招以退为进,若是放在以往,必然是要见效的。

“按着约定,收拾完高钊,便要送羽儿出嫁了。士秋应知俺的苦闷。”慕容皝双手一合,一把握住了浮搭在对侧桌案上的一只手,眼溢恳切地盯着阳骛:“你我都清楚,此后数年,定是要休养生息的。此战,便是孤的最后一战了,士秋,可不能将其从俺的手中夺走。”

一阵煦风贴着门窗的框沿卷进了屋中,在吹拂过两张热切的面庞后,又拧身拐了出去。这一来一回间,就将门上的一片蛛絮送向了天际。而恰在此刻,最后一只手摞在了燕王那曾征战四方的十指上。阳骛低着头,用力摇晃着四只紧握的大手。他没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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