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一位狱友害怕地问。
“你觉得呢?”
“你不是想逃跑吧?”
“关你什么事?”阿尔瓦雷斯一边回答,一边吸着手上被剐出的血。
“你被抓的话,就关我事了。他们每发现一次就会枪毙十个人。你没听到他们在火车站是怎么说的吗?”
“要是你决定留在这里,又被他们挑中的话,那真应该感谢我。我帮你缩短了遭罪的时间。你认为这趟列车是去哪里的?”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上前去抓阿尔瓦雷斯的衣服。
“去死亡集中营!到了那边,所有在车上没被闷死的人,都会被整死在里面。你明白吗?”阿尔瓦雷斯怒吼着。
“快逃吧,别理他!”雅克上前去帮着他一起拆木板。
阿尔瓦雷斯已经筋疲力尽。十九岁的他现在既绝望又愤怒。
板条被拆下来了。空气终于得以进入车厢,即使那些怕受牵连的人,也贪婪地享受着这短暂的新鲜气息。
“快看,月亮!”阿尔瓦雷斯大叫着,“看外面多亮啊!就像白天一样!”
雅克从窗口望出去,远处可以看到森林的轮廓。
“快!要走就现在!”
“谁跟我一起跳?”
“我。”蒂托内尔说。
“还有我。”瓦尔特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好,你们先跳,我们随后再看情况。”雅克命令道,“爬吧,踩到我身上。”
在被关进来两天后,终于有伙伴决定逃跑了。两天两夜的非人生活,长得像无边的地狱。
阿尔瓦雷斯爬到窗边,将双腿伸出窗外,然后转过身抓住窗棂,身子贴着车体滑下去。风打在脸上,让他增加了几分力气和希望。他小心翼翼地攀住车窗,不能让车尾机关枪旁的士兵发现,也无法往前看。列车渐渐接近小树林。幸运的话,他跳下去时不会落在铁轨旁边的石子上,也不会伤到头颈,而是掉进树丛中。几秒后,阿尔瓦雷斯松手跳了下去。几乎是同时,机关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我说过了!”之前那位狱友叫道,“这样做简直是疯了!”
“闭嘴!”雅克说。
阿尔瓦雷斯在地上滚了几圈,子弹在他四周炸开。他的肋骨断了几根,但还有力气,还活着。飞快地跑进树林后,他听到背后响起了火车急刹车的声音。一队士兵在后面紧紧追赶,身边的树木在枪声中不断飞出木屑。
树林一直延伸到加龙河畔。河流如一条长长的带子,盘绕着黑夜。
八个月食不果腹的监狱生活和列车上这几日的非人折磨并没有令阿尔瓦雷斯放弃,他有一颗斗士的心,对自由的渴望让他充满了力量。他一边往河里跳,一边想着,要是我成功了,其他人便会效仿。一定不能淹死,要给伙伴们树立一个好榜样。阿尔瓦雷斯这一晚并没有死。
游了四百米之后,他爬上了树林对面的堤岸。眼前出现了一道光亮,他蹒跚着向前走去。光亮是从河边一户人家的窗户照出来的。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扶他走进屋里。虽然听到了刚才的枪声,但男人和他的女儿还是热情地接待了阿尔瓦雷斯。
空手而归的德国兵气急败坏,对着车厢外壁拳打脚踢,让大家通通闭嘴。他们可能会枪毙几个人来杀鸡儆猴,但不会马上。舒斯特中尉下令列车重新启动,因为抵抗分子的势力已经扩张到了这一地区,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否则很可能遭到袭击。士兵们回到车上,我们继续往前走。
农西奥·蒂托内尔本来打算紧接在阿尔瓦雷斯之后跳下去,但现在只能放弃了。他说,下次有机会一定第一个跳。马克在他面前低下了头,因为农西奥是达米拉的哥哥。被捕之后,马克和达米拉就分开了,从问讯至今,她一点消息都没有。在圣米迦勒监狱里,他天天盼着有她的消息,脑子里没有一刻不在想念着她。农西奥看着他,叹了口气,坐到了他的身边。如果可以自由相爱的话,他俩会因为达米拉的关系而成为至亲的兄弟。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们在一起过?”
“因为她不许我说。”
“这是什么话!”
“她担心你会不同意。农西奥,我不是意大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