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青青负责挑选接亲人、接亲婆。洞房也是她亲自布置的,她还在褥子底下放了一把斧子,这是准备在哥哥迎亲回来后坐着,叫坐福。
杨天顺俨然成了总指挥,他不大懂结婚礼节,旁边有个执客老爷指点。
高鸿伦也来了,他的贺礼很重,有绸缎、布匹,还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他坐在客厅里,由人陪着喝茶。
黄汉国在接亲婆的帮助下,穿上缎子长衫,外罩马褂,头戴礼帽,红绸子交叉披挂,胸前是一朵大红花。丑时,这也是吉时,迎亲队走出黄家,共二十七人,去单回双,两顶八抬大轿,轿是专门订做的,轿顶四梭挂红,轿门两边吊着红坠。第二个轿是留给新娘的。
此轿去时坐个小男孩压轿,到女方家女方要给孩子赏钱。随轿还带去新娘子的大红袄,也叫拉草衣,铜镜两块,另称照妖镜,宝贝壶一对,里面装着高粮米,壶嘴用红纸蒙上绑出个尖,再用一根红绒绳拴在壶脖子。
鼓乐班子走在迎亲队前,一出门吹奏起来,乐曲欢快流畅。
路两边聚满了看热闹的人,不少孩子在人群中穿梭着,跟随着。
黄汉国新居在镇西,孙家大院的镇南,相距约有一里地。临近孙家大院门前,一阵鞭炮响后,大院里走出一群人,都是孙家的老亲少友,白树坤在先,将迎亲队接进去,安排在前楼客厅。欲进客厅时,门关闭着,黄汉国上前,从门缝塞一个红纸包,里面是钱,门开了,满院子人哄笑起来。
孙家也雇了个鼓乐班子,坐在喜棚里吹奏,迎亲队的乐手被安排在另个喜棚,两个班子你吹一曲,我奏一曲,争相献技。
客厅正中摆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四个吃碟,四盘果品糕点,四碗红糖水,四双筷子。新郎被礼让上座,执客老爷俯在黄汉国耳边说不能动筷,要等女方家给开口钱再吃。
孙贵发穿戴一新,从外间走来,向迎亲者拱手,相互道喜。
执客老爷捅了下黄汉国,黄汉国脸绯红站起来,冲孙贵发深鞠一躬,开口叫了声:
“爹,我给您老施礼了。”
孙贵发满脸皱纹笑展开,连忙答应,从怀里掏出红包,塞到黄汉国手里,这是开口钱。
小桃红站孙贵发身边,摆出丈母娘的样子,等待着。
黄汉国也给小桃红鞠礼,叫了声太太,这是他来前与杨天顺商量好的称呼。
小桃红不高兴,但不好表现出来,也掏出个红包,递给黄汉国。
此刻,后院孙玉环房里,忙得不可开交,孙玉环象个木偶似的,任送亲婆和几个女人摆布,头发梳成两个抓鬏,扎着红绳,鬓角处插朵红花,耳垂戴着金钳子,脸上擦了一遍粉后,两个前颊拍上红胭脂,一身的红衣裤,又穿上男方带来的拉草衣。孙玉环嫌热,不肯穿,送亲婆不让,随后把铜镜前胸后背各一块,两腋下夹着宝贝壶,壶嘴冲前,临走前头上罩蒙红盖布。姑娘出嫁有说不出的喜悦,但上轿前要哭几声,表示留恋娘家,孙主环却没掉泪,送亲婆说:
“玉环,你就要离开娘家了,以后回来不是孙家的人,哭两声吧。”
孙玉环有满腹哭的理由,可是对谁哭呢?母亲早已逝去,听不到女儿的哭声,若说舍不得父亲……
昨晚,孙贵发来女儿房里,父女四目相对,沉默半晌,孙贵发开口了。
“你还恨爹?”
孙玉环心里真有一种恨,没说出口。
孙贵发又说:“你恨吧,爹不怪你,我对不起你和你妈,你妈要是还活着,我也不用操这份心了。”
孙玉环听父亲提起母亲,泪水溢流下来。
孙贵发叹声说:“玉环,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小时候,有你妈在,爹不用疼你,你妈死后,爹对你咋样儿,你心里不会没个数吧?你想想,爹啥事儿不由你的性子,爹打过你一巴掌吗?爹舍不得呀。”
孙玉环承认父亲说的是实话,除了她的婚姻,父亲从不干涉她的事,是的,父亲对她管得严,但现在看来,那不能不说是一种慈爱。
孙贵发心里酸楚难过,他也是左思右想,才对女儿说这些话的,他平日对女儿总是板着脸,今天他是如何也板不住了,因为女儿即将出嫁,他觉得有许多话想对女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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