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明天外几点雨,楼台谁处落寞风?凭栏独望是惆怅,不知东西南北中。
老鸨笑盈盈的在后面说:“柔儿,你真是有本事,客人对你越来越喜欢了,我看你要是真的得了花魁,说不定还真能嫁个豪门公子,就算是做个小的,也能有一辈子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妈妈的栽培啊,来,我们练吧。”
轻随舞步绕罗衣,半敛蛾眉翩然飞。颜色纵有十分好,珠泪更惹两行垂。几曾夜半惊梦后,一宿无因漫伤心。只有飞蛾长相伴,共看珠泪到天明。
转眼到了初八,一大早老鸨就张罗着小红翠玉等人收拾东西,坐上马车,十几个女人风风火火的往成都府赶去,这是柔儿第一次出门,掀开帘子看着外面渐渐后退的草木,柔儿感觉自己如同风中的杨柳一般,软弱无依,随风摆动。
小红嘲笑说:“你没出过门吗?一会别见不得世面,吓得直打哆嗦,我告诉你,晚上前来的,有数千人之多呢。”老鸨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小红冷冷的说:“妈妈别自以为是了,人家一红院每次拿到花魁,靠的是银子,我也没见她们的姐妹有多出众,你就是舍不得打点,就像妓女舍不得卖身一样,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我跟着你都觉得憋气。”老鸨呸了一口,说:“你懂什么,咱们妓女这行也有行规,比赛那是公平公正,绝不作假,好了好了,和你说你也不懂,要让你做首诗出来,那一定是吓死一堆人。”
小红说:“那是他们不懂欣赏,我做的诗,那是写实的,直来直去,一点都不矫揉造作,是难得的佳品,尤其是我们妓女行的代表,可以说是巅峰之作。”老鸨骂道:“不要脸的下流胚子,你也不看看你的嘴脸,什么‘生个脸蛋让你摸,生个洞洞让你戳。郎有三寸金银棒,妾用身做安乐窝。’连淫诗都算不上,还娶个名字叫着‘淑女吟’。”小红不屑的说:“那是她题目出错了,谁想妓女比试,不是‘淫荡’的淫,偏是‘吟诗作画’的吟,是他们的错,淑女,我要是个淑女,能去参加比赛吗?好了,妈妈,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写个好的,淑女嘛,就是乱搞的时候不收钱就是了,我明白的。”
老鸨恨恨的说:“出来了就检点些,别没个样子。”柔儿感到有些困倦,放下帘子来,靠着车壁昏昏沉沉的睡了一阵,到了中午,老鸨招呼大家到小镇的酒楼吃了些东西,便继续赶路,直到夜色初上之时,方才到了成都府。但见千里平川,万丈高墙,巍峨入云,令人感叹。
一群女子唏嘘不已,径直来到斗艳大会,只见妖女红艳,珠钗云集,公子王孙,来去频频,火焰涨天,灯笼如结,十里长会,来者过千。
老鸨安排了她们在楼上住下,自己去外面忙碌,过了一阵,方才回来,带着一群女子来到回廊上,指着中间的高台说:“到时候你们就是上去比试,我都教过你们了,上去步子走好看点,每个人要跳一段舞……”小红说:“跳舞,当妓女不会跳舞还混个屁啊。”老鸨恨了她一眼,说:“别插嘴,今年是一个一个的上去比试,人在台上候着,比完结束,先是跳舞,然后是弹琴,弹琴倒是无所谓,我已经安排了人在台后帮你们弹,你们要做的就是做个样子,千万不要弹出声音就行了;最不能帮你们的是作诗,题目是现场抽的,你们要照着高雅的写,什么梅兰菊松都可以写,就是不能写水性杨花,听到没有。”
小红翠玉等人都说听到了,老鸨带着她们到前面一一登记,领着一行人到了台上,放眼看去,楼上地上,人群如拥,五颜六色的女子左顾右盼,神采飞扬,娇笑连连,眉传风情,眼送秋波,缓舞丝带,半解罗衫,搔首弄姿,缠绵不绝。
柔儿茫然的看着四周,没有看到一个梦中的多情俊俏公子,只有一群富商官宦人物,一个老太婆念着名字,叫到的就出来随着曲子翩然起舞,然后是弹琴作诗,有跳得轻盈如雪的,有跳得乱七八糟的,琴声也是有美妙动听者,有呕哑嘈杂者,诗词更是良莠不齐,乱七八糟居多。不过不管怎样,下面掌声雷动,花瓣乱飞,场面时时高潮,人群纷纷涌起。
小红比柔儿先上去,只见她一边跳舞,一边缓解衣衫,轻露笑容,舞到一半,衣衫几近全无,下面欢声如雷,小红更加兴奋起来,满场飞吻,秋波频频,得意洋洋,楼上楼下,欢声一片,场内场外,热情高涨;待到弹琴之时,小红也不忘左顾右盼,假捻弦,轻晃身,如痴如醉,恍若行房,惹得下面一帮人尖叫频频,久久不能平息。
等到作诗之时,小红抽了一张纸条,只见下面赫然写着“闺怨”二字,小红想了半天,一面念,一面提笔写道:“明月照来千家圆,闻笛声起君行远。夜有幽香人有怨,逼妾找人来通奸。”下面大声叫起好来,有人大声喊着:“找我,找我!”小红嫣然一笑,对着旁人眉飞色舞一阵,这才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回来。
柔儿忐忑的上场,舞曲翩然,她渐渐起舞,衣带飞绕,风声扑扑,她感觉安详而寂静,几日来浑浑噩噩的生活让她无所适从,内心纷繁的挣扎带不起观众一丝的共鸣,她感觉孤独而冷清,一曲舞毕,满场安静。
等到弹琴之时,她被台下美妙动人的音声所化,一时竟然忘记弹琴,手忙脚乱心急火燎的在台上乱摆了一阵,引得台下一片哗然,好容易一曲弹毕,她心里觉得万分尴尬,不知为何,竟然感受到失败的伤心和委屈。
她抽到的诗名是“飘絮”,她淡然提笔,缓缓道来,轻轻书写,“起舞随风落九天,暂别枝叶惹缠绵。不学花月沾爱恨,终坠凡尘谢华年。”下面的人都唏嘘不已,嗤之以鼻,大叫着“快点下去”之类的话。柔儿感到浑身发抖,来到嫣红楼一群人里,小红大笑说:“妈妈教了你这么多天,我还以为调教出什么来呢,原来还是一只黑乌鸦。”
柔儿心如冷灰,嫣红楼自然没有成为花魁得主,一红院也没有胜出,倒是小红得意的觉得自己掀起了当天晚上的高潮,如果不是花魁已经被财主老爷内定,只怕就非她莫属。柔儿的心是冰冷的,不但没有心仪的公子王孙出现,就连一丝半点的赞同也没有,老鸨很是生气,一路说着要她们回去拼命接客,早点还了她租车的费用,还有交给斗艳大会的各种银钱,并愤愤的说以后再也不参加这种争名逐利的事情,老老实实的做皮肉生意。
小红一回到嫣红楼就开始频频的招徕客人,游刃有余,带来满场欢笑。柔儿躲在一个角落里,希望不要被发现,然而却始终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客人是一如既往的肮脏肥大,粗鲁野蛮,夜晚是一如既往的悲惨黑暗,恐怖甚至带着血腥,如同恶梦一般,不同的是,这个恶梦似乎没有结束的时候,永无休止。
她想要离开,她一天也不能留在这里,但是她要怎样才能离开呢?她只知道自己住在李村。
这种感觉被日复一日的折磨弄得万分的强烈,她终于在沉默了几天之后,逮到一个机会,趁着夜深人静,飞快的向远处奔跑。
城墙紧闭着,她在城下守了一夜,等到城门开的时候,风一般的冲了出去,见到人就问李村在哪里,幸好李村离这里其实很近,沿着小河往上走一天就到了。
柔儿从日出走到日落,当看到小桥流水的时候,她瘫软在那里,痛哭流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