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也死了。我见不到他,也没有家可以回了。”
她声音细柔,传入女孩耳中,令人僵凝一刹、掀起泪目看她。
面对杜真真的惊讶,阿萝平静而坦然。
她舒眉,与之对视,双唇微动,将从前的经历展开:“那时候,我还比你小上许多。我父亲与我说,他要远行,叫我好好过活。”
“远行……”杜真真重复道。
她仍哽咽着,小声问:“远行,是去何处?”
阿萝没有回答。
她望着那对乌黑的眸子,捕到一袭辉明的月色,清晰且亘古。
恍惚间,面前的女孩与过去慢慢重叠。
——远行,是去何处?
从前,她很在意这个问题,总想知道蒙蚩身在何方、何时与她重逢,便怀抱如此期待,反复祈祷、渴望、思索,却始终未得结果。
纵使如今,她已清楚所有真相,依然无法触碰死亡的尽头。
“我不知道。”
阿萝的回答认真而坦诚。
“我没能找到。”
杜真真眼神一黯,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阿萝有所觉察,但并未改口。
她顿了顿,又道:“可我总感觉,他仍在我身边。”
女孩惊讶,看向阿萝,与她四目相对。
阿萝杏眸泛光,不像结霜,更像净透的明月,悬于穹苍之上,遥遥凝定、千秋不改。
“只要我记得他,他就在我身边。”
面对不败的死亡,唯有记忆足以跨越。
蒙蚩确实走了。他离开她太久,被岁月模糊面容,身形摇曳不定。若二人当真重逢,阿萝甚至担心,自己无法准确地认出父亲。
可难道对于她,蒙蚩当真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吗?
答案不言自明——
“他教会我很多事,像巫绣、烹饪、医术、种植……他很会做辣椒骨,也曾教过我,但我劲力太小,很难将骨头捣烂。”
“他也教会我如何做人,教我关心旁人、体谅他人的处境,要我做对的、正确的事。所以,他是勇士,而我是勇士的女儿。”
阿萝慢慢回忆,徐徐倾吐。两枚梨涡凝在她唇边,聚起小巧的微弧。
“他给我留了东西,比如酸坛,又比如银饰。”
“他为我付出太多,我数不清楚。他用他所有,换我一人的幸福。”
至此,她眸光一垂,看进女孩的眼里。
她道:“真真,你呢?”
杜真真眨动眼眸,水雾散去大半,仍有些懵懂。
阿萝温声道:“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告诉我,你的爹娘都为你做过什么。我会和你一起记住,让他们一直留在你身边。”
杜真真吸吸鼻子,小声道:“我娘……教我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