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确实怨你。”她道,“我怨你瞒我,怨你强迫我,怨你不听我说话,怨你不在乎我阿吉,怨你自作主张。”
“只是后来……”
阿萝眸光一低:“我才发现,我只顾怨你,没留意自己的过错。”
——他得到的东西太少了。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阿萝作何感受?
她讶异、懵懂,错愕刹那,被如潮的愧怍所淹没。
阿萝从来以为,自己很懂魏玘、对他足够了解,因她知他深见远虑、胸有丘壑。
但那一刻,她蓦然回首,打量她心底的魏玘,却发现他只有影子,模糊而朦胧。甚至,那未必是他的影子,只是一道迷离的轮廓。
自与魏玘相识至今,阿萝从不曾问过他的过去。
魏玘的处境,系由周文成告知;魏玘的抱负,系由吴观提及;魏玘的谋略,系由梁世忠知会;连魏玘对她的情意,也系由郑雁声点破。
为什么呢?这些话本不应由旁人来说。
在她要求魏玘坦诚、希望他敞开心扉之时,她可曾问过他真意,哪怕一句话、一个字?
不知自何时起,二人如隔山雾,竟要旁观者斡旋点拨。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阿萝垂眸,轻声道:“我生你气,是因你总不与我说话,待我遮遮掩掩,不过问我的心意。”
“可我自己待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不知你顾虑,却也不曾问你,只径自与你较劲。”
“既然我如此要求你,理当如此要求我自己。你不是我肚里的蛔虫。若我想要你做什么、说什么,合该告诉你,不该等你来猜。”
“所以,今日,我才会来寻你。”
言罢,她咬唇,又道:“虽然你总很灵光,不待我说明,也能猜出我行动。”
剖白全程,魏玘默然聆听,至此才抬头。
“所以……”他道,“你来翼州,确是要往照金山去?”
阿萝颔首,道:“最初是这样。”
“依照原先计划,我要去照金山,为我阿吉祭灵。不过,我本也打算暂时留在翼州,帮助这里的人们。没有你,我也会这样做。”
魏玘听罢,眉关淡淡一拧。
他滞了半晌,才掀眸,对上她,道:“那你如今作何打算?”
二人视线交错,阿萝清晰地看见,在他一双乌黑、幽沉的凤眸,有星火薄薄燃烧,弧光格外微弱,好像随时会受风鼓灭。
她哀哀地叹了一息,终于落下回应——
“如今,我想等等你。”
魏玘眸光骤亮,还未作答,忽见阿萝贴来、吻上他眼睑。
“子玉,别再害怕了。”
她笨拙、青涩,趁着轻啄的间隙,与他柔声喃喃:“你无需对我顾虑,无需揣摩我心意,无需压迫自己,无需退缩或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