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高高跳起,借用腿劲和腰力,居然从长枪的枪尖凌空掠过,然后劈砍下去……这样的勇士,注定要被后面保护的刀牌手给迎面砍成八块,但有一些冒险者成功了,他们在后阵惹起了一些混乱,也开始有浮山枪兵被这些清兵斩杀。
但这些,都无补于大局!
浮山战法,偏重整体,每一鼓,一令,必定长枪齐出,无迟疑,无犹豫,刺出时果决强劲,迅如风雷,而且彼此配合,两边披甲人数差不多,但浮山枪兵却生生打出了以众凌寡的感觉!
这就是两边在兵学之上的差距,这就是张守仁带来的二百年的时代代差。
血已成海!
步甲,马甲、还有白甲们都是倒伏于地,喉咙,面门,腰间,都是拳头大的窟窿,他们倒噎着气,腿在不停的蹬着,鲜血沽沽流淌,一刻不停。
放眼看去,军旗倒在地上,被泥泞和血污给污染了,被军靴踩在了脚底,被鲜血浸透了,一杆杆的牛录旗不停的倒下去,整条战线,尽管清军以令人敬佩的武勇和战斗意志在强撑着,但所有人都明白,距离崩溃已经不远了。
谭泰已经绝望,他身边的护军都全派了上去,其中有最武勇的几个白甲,都是在沙场上拼杀了十五年左右,年纪在三十出头,无论是经验还是体力都在最佳的正红旗下最好的战士,但十几个护军上去,等于是往大海投石一样,几乎是在瞬间就全部失去了性命。
每一个战士,都是他的臂膀和生命,每看到这样的勇士在几杆冰冷长枪下失去性命的时候,谭泰就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一柄小刀用力的搅着,戳刺着,那种疼痛之感,几乎就这样要了他的命。
失败已经不可避免,号角声也响起,两个多罗贝子和不少将领都已经退了下去,开始离开战场,而谭泰所领的披甲还在拼死战斗着,并没有办法脱离明军的追击,对方的战线,越是突击,越是保持的完好,而每一个八旗披甲都好象在孤军奋战。
天地间,已经是一片血色,谭泰这样的世家猛将,原本自谓已经见过了世间所有的厮杀,但在此时,也只是想仰首问天:今日一战,八旗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军队!
第三百八十章 逃离(1)
岳托此时的脸色,已经苍白灰败,四十多岁的人,一下子就把腰身佝偻了下去。
今日一战之后,他的威名和贝勒的爵位都只是小事,但正红旗已经被打折了脊梁骨了!虽然战兵有一多半不在这里,但眼前这几千旗丁是战兵的补充和后备,是旗中力量源源不断的源泉,现在看过去,他们败退的已经毫无章法可言,根本就是只顾着逃命了。
在他们身后,可是有披甲人在拼死护卫他们,而这些该死的畜生,却是连转身回顾的勇气也没有。
这其中,有相当多的十几二十岁的青壮,战斗经验还不够,所以不披甲,打下手,今日一战过后,怕是相当长的时间内选不出合格的披甲兵出来了。
旗丁的损失,汉军的损失,还有正红和镶红两旗蒙古披甲在此前的损失,加上眼前白甲兵的损失,正红旗损失之大,几乎是被削弱了五成以上。
数年之内,不要想恢复元气!
不过是一场不经意的小规模战事,对面的将领不知名,营头不知名,士卒人数没有多到不能交手的地步……但就是这么一场战事,却是把正红旗给打趴下了!
可想而知,皇上知道此事之后,会是什么表情,而阿济格和多铎这一对骄横的兄弟知道此事后,又会如何落井下石,大加嘲讽讥笑!
最可虑的是多尔衮必将因着杰出的表现,在此次征明之役中大放光彩,皇上的嘱托全然落空,两白旗实力坐大,从此更加难制……这种事情,涉及到更深层的□□,想一想,便是头疼欲裂。
不过转念之间,眼前这一场战事失败的后果,已经是尽数在脑海之中,而最叫岳托头疼的,还是怎么把残余的白甲和披甲兵们撤回来!
但思来想去,竟是一无办法!
“大将军,吹号吧!”
“撤军吧,我等撤回营盘,明军应无破我营盘的实力。”
“他们也就千余披甲……”
“昏话,人家还有火炮,还有火铳,几道寨墙,挡的住么?”
岳托身边,尽是不便上阵肉搏的老将,这些老头子上阵是不成了,跟着打打酱油捞些好处,但此时倒是眼光毒辣,一下子便是看出现在情形的危险之处。
撤不回来,亦守不住,堂堂大清正红旗主,大将军,竟是带着部下落到如此危险的地步!
听着耳边絮叨,岳托但觉急怒攻心,胸口一阵刺痛,然后喉头一甜,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一见他如此,身边护卫和包衣奴才们都是慌了手脚,若是大将军死在这里,那大伙儿别的话不必说了,全部操刀子上去拼命去了。八旗军法森严,主帅毙命,伴当亲随们活命回去的,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
阵后狼狈,阵前的披甲兵自不可能知道,便是谭泰这样的指挥大将,亦是陷于苦斗了。
撤退的命令,迟迟不下,所有人都已经是心急如焚,再悍勇的披甲,在此时也是开始失去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