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夏台词背的算快,梅冰清也体谅她,同意她要是紧要时刻忘记,可以看一眼台本。
这怎么能行?身为演员,没将台词背好上台,此乃大忌。
因此就算时间紧促,孙夏还是咬着牙将词都硬填进脑里。
不少客人听见此事也略有兴趣,转动椅子面向他们。
孙夏抬起头,饮了口白开水润润乾涩的喉:「好了。」
梅冰清换了菸斗,熟悉的万宝路滋味縈绕,她满足的嘴角一弯,接过林艾的手机:「那就开始吧。」
待她点头,此剧便拉开帷幕。
*
闔眼再睁眼,梅冰清看见方才还略侷促不安的女孩,眼神转趋温柔。
温柔中,带着怀念遗憾。
她笑的婉约恬静,佝僂坐在自己面前,将发勾到耳后:「小晚月啊,你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啦?是不是觉得,自己怎么老成这样了呢?但已经六十了啊,斗不过时间啊。」
连身姿都有顾及,忽略这张脸,何栩山确实会觉得眼前这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妇。
台词功底不错,字正腔圆,听得很清楚。梅冰清看了眼台词:「别想了吧。」
孙夏微笑,声音微哑,眼神沧桑,还真像是迟暮老妇人:「就剩这些时间了,你怎么还不让我想呢?之后死了喝了孟婆汤,全忘了后,我自然不会想了。」
梅冰清念着台词:「我们都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
因这句话,孙夏忽地圆睁着眼:「怎么会是自欺欺人?我想着郝雨,郝雨就没离开,就算他这几年,都不愿来找我,杳无音信,但只要我记得……」笑容中,带着甜蜜眷恋,覆上心头:「他就还在。」
谁还不是个女演员呢,梅冰清的胜负欲被激起,渐渐进入佳境。
梅冰清心疼:「晚月,别等了,也别想了,等不到,想不到!」
孙夏歇斯底里:「没有等不到,郝雨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
声音慢慢低下,突然她抬起头,紧攥梅冰清胳膊,急切地问:「还是小晚月,你知道郝雨在哪?告诉我,我没多少时间了,我还有话还没……咳、咳……」
她剧烈咳嗽,这也是老年人常有的症状,过于激动,加上呼吸道退化,便卡痰乾涩。
这点都顾及到了,梅冰清刮目相看。
梅冰清去晃她身子,声嘶力竭:「晚月,柳晚月,你清醒点,忘了吗?啊?郝雨早就死了!死在三十年前的春天,因被诬陷主导叛乱被捕,在安竭车站前被当街枪毙了!」
udjat酒吧岑寂一片,没个人敢喘大气,好像呼吸,都会打扰这场戏继续。
孙夏的眼神从繾綣缠绵,到如坠云雾,再到心乱如麻,不过才五秒,这段眼神变化堪称一绝。
她崩溃的甩开了梅冰清的手:「你胡说!」
梅冰清也提高了声音:「我有没有胡说,你记得很清楚,那时长月才四岁,你肚子里怀着长雨,一通电话来到家里,要你到……」
孙夏捂住耳朵,失声制止:「你别说!」
「要你到警局领遗物,你鼓起勇气在眾目睽睽下到了警局。他的衣服都染了血,衬衫左胸前处流的血特别多——」
孙夏头摇得像凌波鼓一样,撕心裂肺的吼:「别说,没有这件事,他不过是老了,他几年前还有来找我!」
她红了眼圈,喃喃:「他没死,我们一起老了,他没丢下我……」
她说的很轻,但任谁都听得出她哀思如潮,情绪迅速被渲染,不少人忍不住唏嘘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