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人受不了。
明明一开始还是‘草他妈的灰城的救世主’,结果利益相关之后就‘伟大的灰城的救世主’,‘希望还能与您再见面,查士丁尼大人’了,不过……
查士丁尼啊。
冒险者捏了捏手中的文件袋,回忆着自己签下的名字。
这个才取一周的名字似乎立刻便成为了楚楠先生的官方姓名呢,明明我也亲口和那个铁匠师傅说过自己的名字是‘楚楠’来着……而我似乎也开始适应这一点了?
……
楚楠咂咂嘴,品味着口中若有若无的微妙苦涩,不知道这是自己微妙的心理作用,还是自己的身体因为缺水而催促的生理作用,他只能抬脚踩了踩地上的石子儿,向往又排斥地想象了一下未来有一天,所有人围在身边,大喊自己‘查士丁尼’的场景。
他只觉得虚幻。
整齐的脚步声踏入耳中,冒险者迷茫地顺着声音追去,一列整齐的制式铠甲从街角出现,领头那人全身都包裹在老旧、朴素的制式铠甲中,就连标记军衔的装饰也没有搭配,只有一双深藏在头盔缝隙里的金色眼睛——
冒险者立刻就知道了那是谁。
“就到这吧,就地解散,这么长时间的执勤你们也辛苦了,回家陪陪孩子看看老婆,吃份热乎饭!没老婆孩子的也别急着跑到矮山镇去嚯嚯你们两腿间的那条小毛虫子!我可不想看到阴虱在你们之间传播!”领头那位铠甲人的声音在头盔中封闭地碰撞,几乎形成了一种铁锤般铿锵有力的咆哮。
她的发言让那列城卫发出低沉的呲笑,有几人甚至已经松垮地解除了军姿,只是城卫队长宽容地让他们在解散前享受了这少有的轻松。
“给你们批三天的假,三天后我们再见,记着,现在城里人手不够,联络到了需要立刻到位,差的假可以之后再给你们补,但是如果需要的当时你们人不到,这就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对不起我去票了’这一句话就能解释得通的。”
城卫队长开着粗俗的玩笑,她的语气却严肃不容动摇。
“行了,好好放松一下,至少这几天你们可以回到床上好好睡一觉。”她摆摆手,两脚一磕,立了个军姿。
“为了神皇!为了灰城!”她抬手行礼。
“为了神皇!为了灰城!”城卫们更加有力地向她致敬。
两边点点头,便哄笑着散开了,城卫们摘下头盔,纵然铠甲有调节温度的功能,他们也已经在长时间的执勤中蓄了满头的油脂与结晶;有人几乎立刻就向着城卫所跑去,要急着换下这身责任与荣耀,有人则松垮垮地在街边坐下,从铠甲里摸出藏起的卷烟,在城卫队长的骂声中点燃烟卷,吐出一口疲倦。
楚楠静静地看着,他很大方地站在路边,像个刚刚购物完,普通、好奇又向往的市民那样带着包裹和文件袋站在一旁观看着自己伟大城市的城卫们解散小队。
城卫队长还没有离开。
那身铠甲完全隐没了她的女性特征,她只是静静地站在街头,扫视着自己的队员,扫视着终于从神疫中渐渐恢复的人们,她疲倦的吐息也被头盔包装成了狂风般的呼啸,似乎饱含怒意,似乎如释重负。
此时天光正好,一切的一切都融化在白云,清空,还有远方模糊的城墙与山脉的交界线中,这座多风的城市难得的迎来一个清净的昼间,所有家庭,所有店铺都推开了遮风的木板,让秋初的爽风卷着夏末的温暖敞亮整个房间,一切都在向好。
只是这美好的风也无法吹散城卫队长肩头的沉重。
她拍拍自己坚硬的肩颈,摘下头盔,那束短发依然收拢在锁甲与软甲的包裹中,只是同样沾满了汗水与疲倦的接近,她终于能用自己的声音吐散一口浊气,以几乎有些迷茫地双眼环视着这清风飘扬的街头。
她叹了口气。
“帕拉蒂亚城卫队长。”楚楠出声叫住了她。
城卫队长条件反射般抬起头盔,立刻就要扣上,但她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冒险者的身影,她愣了一下,笑了笑。
“你好,楚楠。”
城卫队长笑了笑,突然叹了口气,她煎熬地环视了一眼周围,接着,慢慢地垂下自己高傲的头颅,以一种别扭又强硬地方式逼着自己低下了头,向楚楠鞠了一个浅躬。
冒险者惊讶地呆愣在原地。
她抬起头,愧疚地挤出一个几乎看不出弧度的微笑。
“对不起,楚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