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了,陆诚披上外套,手指夹着烟。晚风尽情享受,敲在皮肤上清醒许多,静默地凝视城市华灯通明,川流不息。
他没什么烟瘾,可烦得很的时候总是习惯一根一根的猛抽。别人见他这样,也是不敢就随随便便上前搭话,所以上次,方夏当着大伙的面掐了陆诚的烟,其震撼程度足以到现在还有人时不时会举例,顺势表达一番五体投地的敬佩。
半米高的竹子紧密挨着,叶片与叶片之间错落有致又斑驳,冒尖的几衩树枝沐浴附近的一盏路灯下,柔和地目送一个个旅人。
……沙沙沙作响。
陈萱宁回到了冷冷清清的房子。
小区绿化带的蔷薇都绽放了,每天都有不同人在那一带拍照。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穿着漂亮的小裙,保留下一张张值得怀念的相纸。
她疲惫地躺上床,瞬间塌陷的软窝,沉溺于熟悉的馨香。
没来由,脑子突然一阵难捱的眩晕。
“孟如伊?行吧行吧,你问!”中年妇女走到一边的石头座椅,将两手的菜袋子好好搁置,拍拍手看着方夏。
方夏却沉默了。他盯着周围边永存边消逝的光芒,少年的侧脸总具有安抚情绪的魔力。
“孟如伊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清风里少年的嗓音夹冷嗖嗖的气息传入耳蜗。孙沁斐一顿,眉头的烦躁渐渐平复。
孟如伊,我的准儿媳,不好说我作为婆婆究竟满不满意她,可毕竟舒阳很爱她。
记得初见时她一个恬静内敛的女生,虽然话不多,但礼貌大方不露怯,让我挺满意的。那时候我还心疼她一个女孩子飘零异乡打拼,怜爱的眼神觉得她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连舒阳都开始吃飞醋。
后来应该是从孟如伊正式搬入那栋房子起,我操劳半辈子才给儿子留了套房,她入住的第一天就理所应当地以女主人自居,丝毫不客气。
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大手大脚啊!不知柴米油盐贵,既不会做一桌好菜,也不明白金钱难得。我是真心疼打拼的儿子!舒阳的事业正在上升期,身为他的未婚妻,不说出去上班分担压力,在家也没有做好一个贤妻良母。说得多了,有时候还会扯着嗓子反驳我几句。警察啊,你评评理!有这样的儿媳吗?
那一包包的纸巾,一张又一张的抽,洗手了要用纸,脏了还是用纸……还有那些剩菜剩饭,就一晚时间,怎么不能吃了?一不留神,她就给我全倒喽!
方夏越听越犹豫,唇角颤动。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掺和别人家事,可是作为年轻人他不得不辩驳两句,“其实,这也没什么吧?年轻人不都如此。”
“谁说的!那小李小王家媳妇就不是,难道警官也是浪费的人吗?”孙沁斐义愤填膺。
方夏只是觉得自己脸真疼,并不想搭腔。消费观、人生成长经历不同,说再多解释也没用。
人只会认为狡辩和死性不改。
可惜急于渴望婆婆孙沁斐认同的孟如伊没想明白,一次次证明自己,又在一次次理念不同中失落。
孙沁斐宠儿子,拗不过胡舒阳浓烈的爱,只能同意祝福,却能在平常小事里暗暗摆脸色。
孟如伊如同没脾气一般,点头哈腰,卑微地受着婆婆的怨气,咽下莫须有的指责,磨砺了心高气傲的棱角,逐渐有了大众期望的贤妻模样。
“好,时候不早了。我暂时先了解这些,届时如若还有问题,烦请孙女士继续配合。”
方夏收了本子,按回笔尖,静静目送孙沁斐安全离去。
形单影只的陈萱宁头晕愈演愈烈,脑袋发涨,闭着目,头部空洞恍惚地迷离感受,格外清晰。宁静的房间,偌大寂寞。
脑海闪过的花,有晶莹的透明、欲滴的鲜红、活力的碧绿……想不到这是一朵什么花?
散发相当勾人心智的魅力。
很晕,天旋地转,手脚酸麻,浑身无力。
不能胡诌究竟什么毛病,只消是怪病,躲在被窝里死死闷一晚,大概明早就会好。
后来,她如愿入睡。文静的侧脸映着窗外的剪影,娃娃脸上的肉紧致白嫩,还算安稳的睡颜。时时转动的眼球,兴许梦里身化鹤。
梦里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