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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寒水般薄凉 。错金博山炉,龙涎香袅袅而出,轻烟缭绕满室,萦回不肯散去。
想那年夜未央,灯红酒亦香 ,纤纤手,素白裳 ,巧添笔墨, 烛照红妆,酒酣呢哝 ,执手偎红帐。
这一宵酒醒何处?却不是杨柳岸晓风残月,而是天下易主,风云色变。家非家,国非国。
泠霜转目向落款处,看那飘逸出尘的吕氏‘一笔书’。‘醉尘客’三字,如行云流水,拔茅连茹,上下牵连,借上字之下而为下字之上,奇形离合,数意兼包。
当年,他一手妙笔丹青,名满天下。名噪京城的风流公子,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俊采星驰,青衣白马,笑指今朝,但看昔年烟雨皇都,容面花娇,风姿飒爽看轻柳别桥。
醉卧红尘,逍遥于尘世之上。醉尘客吕少卿的名字,深闺青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忆昔年春风十里,莲靥飞霞 ,君子驻马,相望两徘徊。青梅杏小,桃李无言,九连环从中折断,却这般心事赋予谁猜?
几番人面桃花相映,款款软烟红。一枕惆怅旧梦,敢问如花美眷,何以韶华似水来去匆匆?
人生且共从容春水凝碧,残叶拥秋,尘染纱笼 ,良辰未永,今朝柳暗花明人在江东,只道倾心自古枉成空。
俱往矣,天上人间若是有缘再见,恐怕也应是生死无话了。
悲辛无尽,却作冷眼旁观人。
泠霜慨然凝望画中女子,心中似有巨物所堵,沉重难受,却也落不下泪来。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良言早有,奈何古今多少痴情女子,皆听不进去。
暗自神伤,却不知段潇鸣何时进的来。
“这是何人?”段潇鸣从后轻轻拥住她,目光被画中女子吸引去了。一进门就见她背身而立,仰观面前的一轴画,走进一看,果然是个绝色女子。
“画中人美不美?”泠霜侧转过头,已敛去愁思,换作巧笑倩兮,秋水眸顾盼流转。
“嗯。不错。”段潇鸣点点头,淡然作答。
“只是不错?”泠霜挑眉再度笑问。
“堪当国色。”段潇鸣细细审视了一遍,作答道。
“这样的美人,给你,要不要?”泠霜轻轻倚在他怀中,嘴角噙笑,玩笑不失郑重。
“呵呵,”段潇鸣轻笑一声,俯低身子在她颊边轻啄一吻,道:“这样的女子,美则美矣,可惜,怕是无福消受,红颜祸水,女人太漂亮,不见得是好事啊!”
听他这一叹,泠霜也跟着笑起来,道:“这回你算是说中了,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也只有这倾国倾城的,才是绝世美人。”
“今日你是怎么了,忽然说这些?莫不是吾妻自觉自惭形秽,要为我选美纳妾?何其幸也,得妻贤惠至此啊!”段潇鸣听完她一番论调,故作惊疑道。
泠霜笑啐一口,道:“这样的女子配了你,可是真真的不幸,明珠暗投,牛嚼牡丹!”
段潇鸣听了,倒也不生气,还舔着脸笑着,低低道:“是啊是啊,我这样的粗人,也就配的上你了!”
“呸!”泠霜不禁气得好笑,他如今倒是聪明了,会拿她的话来堵她了。
“闹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她是谁呢?”段潇鸣任她一顿白眼,又回问道。
“你可听过杜菁娘这人?”
“前晋瑗妃?!”段潇鸣果然吃惊不小,再看画中人,惊疑道:“她就是瑗妃?”
“嗯,不错。”泠霜微微颔首道。而后,不禁揶揄,笑道:“看来,你色心果然是始于天成,算算时间,当年你不过也是五六岁的孩童,居然还能将这美人记到现在。”
段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