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欢想了又想,感情上是非常同情外嫁的女人的。不然她也不会选择自己在家招赘,特意选了个不得不靠着她生活的男人,弱一点就弱一点,更何况他还有个屠户哥哥,守着这附近唯一的一家魏家猪肉档,过起日子来,怎么也不至于牵累到她男人头上来,这就很好了。
但她是个媒婆啊,她得想办法促成了亲事,才有钱赚啊。
“他们家呢,虽说是因为看到你们方家看重女儿才凑上来的,但,谁不想过好日子啊,他们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嘛,人之常情,”陈清欢有点说不下去了,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看重女儿不行,婆家容易钝刀子割肉,暗中欺负;看重女儿也不行,婆家看的是娘家的贴补,并且一旦嫁过去,肯定严防死守怕外嫁的女儿私底下偷偷贴补回娘家去了。
“不知道怎么说你就别说了吧!”方姚氏没好气地冲陈清欢撇嘴,说半天说了个什么玩意儿?
“呵呵,好,好,听你的,我不说了。”陈清欢不但不见怪,反而松了一口气,“那你看,你这边,什么意思?说说呗?”
“我没什么意思!”方姚氏烦躁得口不择言,说完才想起来面前虽然是闺中就交好的“手帕交”,但现在还指着她帮忙给桂花找个好婆家,赶紧缓了缓语气,“唉~~女人都不容易啊!你看男人就从来不担心这样的事儿,多出彩礼少出彩礼的,反正最后都在自家人手里。。。。。。”
(注:手帕交,以前对于未出嫁女子与之间交往密切,互称好友的一种称呼。用现代话说,就是婚前好闺蜜、好朋友等等。闺:旧时称呼未出嫁女子居住的房间,叫闺房。实则是大户人家才有那个财力建的“绣楼”的平民替代用词,用途一样,都是为了在出嫁前把待嫁女子关起来不让出门,说是磨性子学规矩。其实就是不让出嫁女子有主见有见识,凡事听从男人,不管是老公还是儿子还是其他的男性如哥哥弟弟等角色;同时让她们觉得“为夫家生儿子”是她的荣幸,是必须完成的事情,哪怕女人自己因为生孩子难产去世了,包括她娘家人在内,所有人都会觉得丢脸,觉得她没有尽到一个外嫁女子应该尽的义务。所以她的葬礼,甚至有的难产去世的女子被嫌晦气没有葬礼,所以难产去世的女子的葬礼上,一般娘家人不肯露面,婆家这边的亲戚则会抱怨女子没有保住孩子,而不是“这个女子为了给夫家生孩子丢了命好可惜”。)
“或者就算一时花了点钱,娶了媳妇,再打发她去干活,不就白赚个劳动力嘛,怎么也不赔啊——”陈清欢也顺势接了这话说道。
“是吧——还得给生孩子呢!那可真是,拿命搭里头给生孩子啊!”
“生了,还跟男人姓呢,”陈清欢说着说着,想到自身,“凭什么我都招赘了,孩子也得跟他姓?什么狗屁道理!不行,我得回去跟他理论理论去!”
“诶诶诶,你怎么啦?这怎么说着说着话,还把自己说生气了。诶诶,别撸袖子啊!咱不说了咱不说了,不说那些惹人生气的话了啊,来,来喝茶!咱俩也好久没好好聊天了,来,咱俩边喝边聊,你有什么话尽可倒出来,我都听着!”方姚氏一手扯住欢儿,一手准备去摸一个水杯来,管它空的满的,先给塞欢儿手里,结果一下摸了个空。
“桂枝!桂枝!死丫头!水呢?你掉井里啦!快倒水来!有茶叶也拿来!”
“来啦!”桂枝东摸摸西蹭蹭,说是在烧热水,厨房离客厅又没多远,厨房也没安木门,早就听了满耳朵的话,知道这时候没什么危险,改了主意干脆而欢快地应了声。
只见她左手拎着一个装满茶水的大陶壶,右手托着一个木制托盘,托盘上放着几个粗陶茶杯——不是那种一口就能喝光的小茶杯,是武松来了连干三碗的量喝完了也还能剩下一点儿底子的那种口小肚深的茶杯。
“欢婶儿,忙着呢?”桂枝一边摆弄茶壶倒茶水,一边嘴也没闲着,“有需要帮忙的你开口哈,别的我帮不上忙,我这天天干农活的一把子力气还是可以一用的。”
“行了,你就别添乱了!”方姚氏差点儿没拉住人,赶紧喝止了桂枝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儿,欢儿,你坐下!你坐下,姐求你了,你赶紧坐下!
你真打算马上去揍你男人一顿啊?不是,你孙子都有了,这会子想起来计较孩子跟谁姓?!你早干嘛去了?坐下吧你!”
好说歹说,方姚氏终于把陈清欢摁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这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早些年坚持要招赘的时候,你不是挺厉害挺威风的吗?哦,合着你当时没想起来生气啊,这会子又突然想起来了?”
陈清欢也没真计较,早就松了劲,顺势就随着方姚氏的手坐下来了,要不然哪儿能这么轻松就被她摁在椅子上啊,姚立华这一米五不到的小身板,在她一米七三的个头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姚立华,你到底哪头的?你怎么能帮那些狗杂种说话呢?一帮子占便宜没够的货色!”
方姚氏听她都喊自己全名了,显见是着实气得不轻,不能吧,勾出真火气来啦?
“陈清欢!”
“到!”陈清欢下意识就绷紧了身子,回应答“到”。一想不对,见对面姚立华笑得东倒西歪,就知道上当了,上手就挠人胳肢窝:
“好你个姚立华!还学会吓唬人了你!我挠死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不是你先吓唬我嘛,你先。。。。。。哈哈哈。。。。。。别。。。。。你先喊我全名的!你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你别,别挠了,别挠了,我。。。。。。我透不过气来了。。。。。。咳咳咳,别别,真。。。。。。”
不是真笑过头了吧?陈清欢这回真吓了一跳,“桂枝,桂枝,你过来!”
“这么快?能带铁锹不?”桂枝兴奋地一溜烟地又从后院跑回到客厅里来,“还是带个大麻袋套头用?!”
“不是,都不是,你来看看你妈!”陈清欢脸色一片煞白,语无伦次,“你妈刚刚笑,我们闹着玩儿呢,我挠她痒痒,我也没喝几杯水啊,不是,她也没喝几杯水啊,。。。。。。”
桂枝这次发现事情严重了,妈居然又晕过去了!
“欢婶儿,你好好说,我妈她是怎么晕过去的?”
“先别说了,你赶紧把你妈弄醒吧!”陈清欢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下手,手足无措,“不然,试试鼻子下边?我听说掐那儿好像能有用,或者,或者,拍她脑门,脑门,或者我们大声喊她名字呢?”
相比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的陈清欢,桂枝已经是第二次见了,反而要比欢婶儿镇定得多。
“没事儿,我刚不小心听了半截你们聊天,说不定我妈这也是吓唬你的一环呢,你先别急,来,搭把手,我们把她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