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也可以认为,这是皇上在考验你的应变能力,这也是在培养殿下。”深吸一口气,努力以平静的口气说。
虽然早已经知道他绝非寻常人,但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直接明白的说起他的手段,还是觉得隔着什么似的不能明了其中意味。那个人,温润清朗的面容下,有着怎样的心思,她摸不着,猜不透,恬静的眼眸,清明如星,为什么却隐藏着如此狠厉的算计,难道说,那才是真正的他吗?
白得近乎透明的指,慢慢的磕击着窗栏,一下一下,无意识的,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须臾,他声音冷淡又缓慢的道:“我不以为,现在的我,包括父皇,有硬碰硬碰触檀相的能力,就算是权势滔天的连城侯,要进,恐也多有踌躇,难有把握,但是,我还是要试他檀相一试。”
手指移离窗栏,勾住她的下颌,冰冷的指尖,在她下巴处细嫩的肌肤印下点透心的沁凉,脸随着他手指,顺势被抬起,映入眼帘的,是邪佞媚惑的脸,嘲弄的笑,薄冷的眼瞳。
“真卿出自檀相府中,你与檀相的渊源,我略有所知,既然舍你如敝履,当初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为什么还以你为筹阴谋策划,为什么独独选上你?如此多费周折,我多少。。。。。。能猜得到他的心思意为何故。。。。。。”寡情薄意的眼,不带任何温度,除了冷漠和孤傲,再无其他。
脑中如遭雷击,顿时一片空白,他知道多少?他怎么知道的?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檀紫衣陷害她于死地的原由吗?这她也曾百般思索过,却无法揣透那个人深沉的心思,得不到最准确的答案,只能以为,是她阻碍了他,成为了他的绊脚石,才被他那样的狠心陷害。可是理由仅仅这么简单吗?她不认为如此。
现在,轩辕翊说他多少猜得到,那他猜到的是什么?
“我不懂。。。。。。”唇翕合,她突然觉得害怕起来,害怕那峭美润红的嘴里吐出的下一句话,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让她害怕面对,也是她不想知道的。
冷月微寒色的清漠眼睛,映着她苍白恐惧的小脸,注视她良久,他终于放开她的下巴:“你害怕吗?你不懂?聪明如你,怎会有不懂的东西,现在想不透,不过是因为你不想面对而已,终有一日你还是要面对,无论事实怎么无情,事实还是事实,不会因为你的逃避就会改写或消失,我看得到的,以聪明绝顶遐尔闻名的那个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你以为他会白白放过大好机会吗?成大事者,必要抓住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遇。。。。。。”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她仓惶转身,抱肩盯着窗外,无法控制的浑身颤抖,狼籍混乱一片的园子,怎比得上她现在心头的乱和痛,还有那冻骨的心寒。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正一片一片,一点一点的碎去。
绣着云龙团纹的胸膛,挟着馥郁浓重的龙涎香,挨近,伸臂搂住她的肩,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侧,低低的声音如同私语:“怎么,很冷吗?还是因为我的话,让你觉得不安?好了,你不想听,我不说便是,你是聪明人,自然会自己想明白,其实,这世界谁不是在相互利用,你不也是在利用着我,利用着所有可以利用的人吗?还有什么好觉得委屈的,况且,他待你,的确是恩厚有情,任谁都看得出,他眼中有你。”
他的怀抱很温暖,但那仅仅是人体的自然温度,他的心,却是冰般冻彻,森森寒意浸身而出,反而让人感觉不到他的体温,只感觉到难以摒除的冷凛,在他臂弯中的小茵,只觉得,这是个不带一丝人性温度的怀抱,比冰山还要寒冷。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因为你是我的人,既为我所用,就要摒除掉多余的感情,太多顾虑牵挂,于你无益,只会阻碍你理智的判断,妨碍你的决定,我不管你和他之间,是真有感情还是假意相授,我要你记住,不要因为你的感情用事,而耽误我的大局,否则,我必第一个除掉你,我绝不会像檀紫衣那样,折转周旋的多此一举。。。。。。”冷如冰刃的眼,没有任何怜悯,没有任何迟疑不决,修长的掌慢慢抚上她的颈,像爱抚,又若在寻找最佳的掐扼生息的部位。
丝毫不怀疑他的话,他绝对会杀了她,若有一天她成为他的阻碍,无论她曾为他登大宝做出过多少努力,他也会毫不迟疑的杀了她的。
明明做着亲昵仿如爱人的举动,说着的,却是这样无情的话,这就是他,做为天生的帝王所有的狠绝!
可是,他话里,说的檀紫衣多此一举是什么意思?她到底心谋差他,无法想通他所说的,他看透的,她却看不到,这种差距,不是她历练领悟就可以学得会的。
“我知道了,但是,你要答应我,在你事成后,放我自由,任我离开,现在的一切,再不与我计较牵涉。”收起混乱的思绪,她拉下他抚在脖上的手,回身,仰脸笑盈盈的看他:“否则,我不管对手有多厉害,我一定会让他知道,小人物的不要命的耍狠,一样会让大人物阴沟里翻船。”
不是不害怕,不是勇敢到无所畏惧,而是,面对强大的对手,除了选择毫不反抗的伏地屈从,放弃一切;就是为自己争取保有尊严的跪下,哪怕不平等,也可在屈辱后,给她跪俯后站起的机会。
眼底瞬间萧刹冷彻,盯着她,细细审视她,考量着。莹透清澈的眼,笑得从容不迫,并不为他的话而怵惧,倔傲的回视他。这样的表情,他见过,似曾相识,这种在弱势逆境中,固守自己的倔强表情,他依稀在哪里见过。
眼梢微移,余光瞥到远处的人,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看到多少?目光迅速回转,陡然拥紧她,轻轻的冷笑声,在她耳侧响起,低低的。
“好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居然敢和我谈条件,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能力,否则,你现在说的话,无疑是在自掘坟墓,日后,你若不能成事,我必让你后悔莫及。”用力箍紧她,这个亲密的拥抱,旁人看来,是那样美好,怎又会知道,其实与风月无关,没有温柔的拥抱,传达的都是毫不留情的威胁和杀意。
心哆嗦了一下,攫拳不语,挺直腰身,倔强的不于屈馁,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就是这样,没什么可以觉得委屈的,他和她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的无情,是在预料中的。
只是,她心里难过的,害怕面对的,是轩辕翊一语点透的东西,那是事实吗?真的是这样吗?她害怕,害怕得拒绝去想,可是又无法抑制的去猜测,若真是这样,她该是恨好,还是不去计较好?
若说轩辕翊的目的,是为了挥斩她对那人无所保留的一味信赖,那么,他的目的成功了。
伫步站在太湖石边,灰白玲珑的太湖石,映衬他一袭火鼠裘毛大氅,红艳似火浓烈,莹白玉面,冠世无双,琉璃般华霓的异色瞳眸,流光溢彩,夺人眼目。他含笑静静凝望,窗前相拥的一对璧人,亲昵倚偎,交耳私语,笑颜甚好,好悦目的一幅临窗道景情寄笑的如画景相。
“小侯爷,让属下为您去跟姑娘说声,您来了。”随身近侍的仆从见小主子停步许久,迟迟不前,以为小主子是避忌太子,主动请缨,想先行为小主子驱退障碍。
皙白指尖,犹带天生贵气,漫不经心的滑过大氅上系在胸前的红色缨带,微笑自若,似讥似讽的扫仆从一眼,声音清冷:“龙亢,什么时候论到你为本侯做主了?你以为你想什么本侯不知道?你是在小瞧本侯吗?”
大汗淋漓,惶恐跪下:“小侯爷,属下逾越了,属下该死。”
抬眼远眺,金色琉璃瓦顶闪烁世间最尊贵的颜色,连绵宫宇上,碧蓝无云长空,心微生惝触,他没有错漏,之前不知太子对她说了什么,她脸上露出伤痛和恐惧。到了现在,还有什么能让已经通彻人生残酷的她露出那样的表情?只有她在乎的事物,被人动摇,她才会露出那样脆弱无助的表情。
而那个可以让她动摇的事物,那个她此时在乎的。。。。。。
咬咬唇,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