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怎么做?”孙必振问。
“我来看看,按理说,药剂会显示出正确的方向。”
王不佞凑到蘑菇人旁边,盯着那朵棕色的菌盖看了看,挠了挠下巴,一拍大腿,叫道:“不好!莫不是这个药必须要引路人活着才能生效?该死,我没想到这一茬啊!”
“剧毒司没给你讲过注意事项吗?”马卫家问。
“这个吗,他老人家对灵药的理解是世界第一,他估计是觉得我们都知道该怎么用,所以没有给使用说明书。”王不佞懊恼不已地说。
听他这么讲,一直站在三人身后的召潮司实在忍不住了,她没好气地一把推开了王不佞,从手背上剥下一片鳞,直接插在了蘑菇人的菌盖上。
片刻后,召潮司拽起孙必振的袖子就往车厢外走。
“诶,哥们儿,她怎么走了?”马卫家忙问王不佞。
“忘了这茬了,好了,这下不用瞎忙活了,我们直接跟她走吧。”王不佞苦笑道,“她是大祭司,她的润能阅读人心。哎……只是可惜了我的药啊……”
……
疱疹平原的孢子有如炊烟一般,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又被天光和万有引力牵制在了平原之中。
已死的地狱巴士倒在孢子群中,几只地狱里特有的食腐鸟落在了车厢上方,为争夺一块菌丝缠绕的血肉而扑腾着打了起来。
食腐鸟的争斗没有持续多久,它们各自叼着肉的一端,眼睛却齐刷刷地看向远处的孢子烟幕,很快,它们的瞳孔中便出现了禽鸟特有的机警,松开嘴里的肉四散飞去,掀起了一阵深粉色的孢子。
食腐鸟散去后不久,一个魁梧的人影出现在孢子组成的烟幕背后。
此人穿着防剿局配发的灰色风衣,戴着苏式军帽和迷彩色的防护面具,背上背着一个同为迷彩色的画板。这一身打扮,在人间或许过于抽象,但在地狱之内却属于过分收敛了。
此人姓王,是一名猎人,按照防剿局的一贯叫法,他应该被称为猎人王。
眼下,猎人王走近了地狱巴士的残骸,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一支吸了一半的香烟。
猎人王用靴子踩住那支香烟,弯下腰捡了起来。
他拨开那支香烟的滤嘴,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烟的质量不行。”
自言自语着,猎人王丢掉了香烟,向前走了几步,用左手抬起巴士的底盘,右手抓住售票员的右脚,稍一用力,将上半身已经压扁的尸体整个从巴士下方拽了出来。
猎人王嫌弃至极地打量着,目光聚焦到了售票员脸上近乎扁平的痦子:其它的组织,能碎的都碎了,没碎的也变的稀烂,唯独这颗痦子完好无损,可见此物并非寻常的痦子。
猎人王曾今翻阅过琥珀教相关的卷宗,据说,这个密教的标志就是活面具,而售票员脸上那硕大的痦子应该是活面具的幼体:它会逐渐长大,形成面具的形状,继而占据整个面部。
“可笑……”
猎人王小声嘟囔了一句,迈着大步走进了几乎散架的车厢。
车厢内,猎人王发现了瘫倒在菌丝丛中的蘑菇人。
可怜的蘑菇人已经萎蔫了,菌盖整个瘪了下去,颜色也黯淡了许多,唯一醒目的便是它菌盖上沾着的药粉:药糊已经干燥结块,变成了药粉,眼色也由樱桃红变为了白色。
“麋鹿之鬃?”猎人王一眼认出了这剂灵药,“有趣。”
猎人王摘下右手手套,从那些药面中捏出一撮,张开嘴,将这些白色药面洒到了舌头上。
他闭上了嘴,用舌头将药面均匀地抹在上颚,一幅清晰的方向图渐渐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当然,比起这些药面,猎人王更感兴趣的是那片插在菌盖上的鳞片。
他戴上手套,从腰间拔出一把三角形的金属片,用金属片的尖端挑出了那片鳞,拿近看了看,然后丢掉了。
一片鳞说明不了什么。
当猎人王钻出车厢,走到了地狱巴士的另一面时,他的注意力瞬间被那只巨虫这一侧的炁吸引了。
“有趣,很有趣。”
猎人王饶有兴致地低下头,将靴子插到了巨虫背部的一块甲壳下方,他用力一蹬,这块甲壳被顺利地剥开,露出了下方的创口。
甲壳下方赫然是一颗小孔,组织和器官化成的流体从那个小小的孔洞中不断外溢,但甲壳上却没有对应的伤口,看来伤口不在表层,而是在深处。
可惜猎人王没有更多时间细看,他只是表达了自己对这种伤口的强烈兴趣,随即收回脚,任由甲壳复位。
“我必须承认,这里有比那些猴子更讨人厌的东西存在。”猎人王自言自语着,走向了麋鹿之鬃指示的方向。他知道自己该往哪走,因为他脑海中的方向图总共只有两站:起点不重要,重要的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