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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2页)

高登边说边笑,林冲却气得浑身直哆嗦:我给你看我的宝刀,你却阴阳怪气地暗示我这把刀是从太尉府里偷出来的,你有什么证据——坏了,太尉府的人找人麻烦从来不需要证据。

林冲一点显摆的心思也没有了,小心地应对说:“衙内,在下的宝刀是昨日在巷口跟一个落魄武人买的,大相国寺的鲁智深禅师可以作证。”

“那个落魄武人名叫什么,是哪里人?”

“这个……在下不知道。”

“那位鲁智深禅师,可是林教头的拜把子兄弟?上次在大相国寺带着二三十号人给林教头助阵,还想用三百禅杖把我优化掉的那位鲁大师?”

“这个……虽然在下不懂什么叫优化掉,但正是那位鲁大师。”

高登意味深长地盯着林冲,让这位八十万禁军教头心里一阵阵发寒。良久之后,高登才又说道:“林教头,你可别误会。我要是想找你的麻烦,用不着攀诬你收买贼赃。你肯定是识字的吧?”

林冲不知道高登为什么突然转换话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高登抬手指着门楣上的匾额冷笑道:“那么这几个字,教头肯定也是认识的。”林冲抬头观看,匾额上“白虎节堂”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林冲顿时脸如死灰,连连后退,在台阶上一脚踏空,总算二三十年苦练武功,腰马扎实,只有右脚的脚尖还沾在台阶上,身子却能硬生生地定住,没有滚到台阶下面去。

“林教头,你可知道无人召唤擅入白虎节堂是什么罪名?何况还怀揣利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林冲知道自己已经落入网中。高登手中的宝刀,他一招就可以夺下来,但是太尉府中低手如云,被他们缠上就很难脱身。即便从太尉府里打出去,还有外城和新城两道城墙,总不能挟着娘子飞出去。

“衙内是想治我一个擅闯白虎堂的罪名了?”认命之后,林冲反倒镇定下来。

“不,我想向林教头赔罪。”高登诚恳地说。

林冲被高登气乐了,你他娘的在逗我否?向人赔罪,听说有斟茶的,有倒酒的,有下跪的,要是觉得仍然无法表达诚意,还可以学廉颇那样光着膀子背着两截柴火跪在人家大门口。可是用陷害别人的方式向人赔罪,还真没听说过。

高登说:“我知道自己把林教头得罪狠了。那次在东岳庙,不知道那位娘子是林教头的夫人,还可以说个是误会,第二次被猪油蒙了心,找人诱骗林夫人,就实在找不出什么借口替自己辩白。林教头无缘无故受辱,又莫名其妙结了我这么一个对头,恐怕心里不只是恼火,还要担心我寻机报复。”看见林冲鄙夷的神情,高登自嘲地笑了,“我自己当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我可以调动的力量,林教头想必也会有数。”

林冲哼了一声,“所以衙内今天也有向林某立威的意思?”

“不,我只是想让林教头明白,如果我要陷害林教头,以后不会找到比这更好的机会——不管怎么说,林教头总不会再上这样的当。所以今天我放弃这个机会,以后自然也不会再去找林教头的麻烦。这把刀就当作我的赔礼,半卖半送,从此就归林教头了。”高登踏前一步,云纹宝刀指向林冲,林冲举起刀鞘相迎,干净利落地将刀身纳入鞘中,然后手腕一拧,一股巨力从刀鞘一路传递到刀柄撞开高登的手掌。

高登咧着嘴甩了甩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递给林冲。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本人高登高世德,将家传云纹宝刀作价一千贯卖与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买卖自愿,银货两讫,立此为据。高登笑着问:“我们两清了吗?”

林冲不置可否,说道:“相信以太尉为官之清正,也必然不会轻易冤枉在下。”

“林教头说得是。”听林冲把高俅引以为依靠,高登退后半步拱手施礼,脸上露出诡秘的微笑。

第四章 怎样才算一个合格的衙内

林冲抱着云纹宝刀走远了,高俅才从白虎节堂里踱着步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高登。刚才高登和林冲的对话,他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坑一个禁军教头,对高俅来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是像现在这样收场,总比作孽好。

“我送给你的云纹宝刀,就这么又被你送人了?”高俅说道。

高登朝高俅深施一礼,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尤其是能用财货解决问题的时候,就更不用跟人结仇了。”

高俅呆了呆,才拍着手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高俅的表情变得严厉,“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要不是心疼你为了痴缠林冲的娘子形销骨立,为父也不用枉作小人,跟林冲结这个冤家。”

高登恭恭敬敬地回答说:“父亲大人的恩德,儿子一辈子也报答不了。这次的事,林教头以为儿子是主谋,不会对父亲心怀怨恨。”

高俅好奇地问:“既然你想跟林冲和解,为什么还要把设计陷害这件事扣在自己头上?让他知道我是主谋,你是救星,他不是更领你的情?”

“那不一样,林教头恨我,无非是恨我仗势欺人。可是我是纨绔子弟啊,我就是干这个的,林教头对我这路人会做的事,心里早就有数,而且也颇为容忍,实在忍不了,还会想着可以依靠王法给自己讨个公道。父亲大人就不同了,您贵为太尉,他要是对父亲大人心怀怨恨,就会连带对王法、对朝廷,乃至我大宋都失望了。这么一来,我们可就把一个勇冠三军的猛将变为了国朝的敌人了。”

“有道理。看来以后有什么不光彩的事,为父倒是可以让你处理。这么一来,出了什么事都只是你这个衙内胡作非为,却不是我这个太尉徇私枉法。”高俅哈哈大笑。

高登心想,你连怎么当贪官都要让别人提醒,怪不得明明深受徽宗皇帝的恩宠,却连“六贼”的阵容都挤不进去。

高俅在《水浒传》里是排名第一的奸臣,可是放在奸臣辈出的徽宗年间,他前面至少还有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邦彦等大名鼎鼎六贼,以及蔡京的长子蔡攸。跟这几位相比,高俅干的坏事根本上不了台面。他掌管禁军,所以借用职务上的便利调动禁军充当工人,给权贵家干私活,然后还不给工钱——充其量是个拖欠农民工工资的无良包工头。

后来发生了靖康之难,高俅的罪过才一下子被放大了。他死了之后,按照惯例,宋钦宗应该挂服举哀,可是吏部侍郎李若水说,高俅这个人,幸臣出身越级登上高位,还不思报国,败坏军政,把禁军当家丁使唤,以至于禁军的战斗力低下,让金兵长驱直入,他的罪行一点都不比童贯低,这么一个人,没砍他脑袋就算他运气了,如今他自己死掉了,也应该削去他的官秩才对。

李若水是个大号的忠臣,有气节,死得又惨——他大骂粘罕被割了舌头之后,就用手点指粘罕,结果又被割了手;他对粘罕怒目而视,金兵挖了他的眼睛,最后将他凌迟处死——所以李若水对高俅的评价就是盖棺定论了。但是禁军其实并不是在高俅手上烂掉的,高俅接手前的禁军,也一样挡不住金兵的铁骑。如果把北宋的没落理解成一个抽木条游戏的话,高俅只是在这个游戏中倒霉,抽了最后那么两三根,然后木条架子就倒了,可是当时如果换其他人上场,也未必能让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

高俅看到高登的表情古怪,以为他觉得为难,就又笑着说:“为父是在说笑,莫要当真,林冲都说了,我可是出了名的为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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