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善然要嫁人奇怪吗?一点不奇怪,任何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都应该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情上,这本来就是天下间所有女子会走的一条路。
“——那邵劲呢?”高婵并不放弃,“你有没有发现,你对他十分容忍。”
“或许是吧。”徐善然说。
“你有没有发现,你对任何一个亲人——能走进你心底的人——都非常容忍。”高婵说。
“女子不是应该如此恭顺吗?”徐善然微笑。
“但你不是。你的容忍不是顺从,你的容忍是将他们都小心的收进你的羽翼下。”这一回高婵很快接口,并且她异常坚定:她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恭顺的人,一个恭顺的人绝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情来,更绝不可能将她从江里捞上来,再带回来了。
徐善然并没有特意回避这个问题。从和高婵的对话开始,她就一直很认真。
现在她也认真回答:“容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世上已经没有需要你值得你容忍的人事了。”
三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两个。
因为高婵过度认真而有些紧绷的气氛也微微松弛下来。
高婵这回隔了好一会,才说:“那你弟弟呢?”
“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徐善然反问。
“很聪明,像个小大人。”高婵从窗户向外看,看了一眼徐善性,接着说。
徐善然的目光也转向窗外,她同样看着在院子中疯跑的孩子,她慢慢想着,慢慢说着:“大概所有教养过孩子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困惑:想要他早点长大能承担起所有事情,又想叫他慢些长大可以享受所有该享受的事情;他太聪明了,担忧他慧极必伤;他太愚笨了,担忧他被人欺瞒;他功夫好、身体壮,担忧他逞凶斗狠;他功夫不好、身体弱,更是要愁白了头发……”
她这几年来督促着徐善性学习,督促着他为人处世,只想着将来若有意外,这个四房唯一的嫡子正应该是父母的依靠。
可是真当一个还才七岁的孩子说出了这些成熟的话语,她又不由自主的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未来的事情不一定会发生,可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再也弥补不了了。
七岁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她自己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她已经忘记了。
……可是徐善性,她的弟弟,是否应该更天真快乐一些?
这一次两人间的对话也并没有持续太久。
徐善然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当然不可能一整天里都和高婵在一起。
高婵在徐善然走后还独自坐在那个临窗的位置上,她脑海里回荡着徐善然离开之前说的话:
“不用太急着做决定,你想在我这里呆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但什么时候厌烦了,想出去走走,也可以随时离开。”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可以回到过去’?”
“但假如我们不可以回到过去……就总是要向前看的。”
高婵垂放在小腹前的双手紧紧地交握着,她握得太紧,以至于指甲陷入肉里头,将双手都掐出了血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