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揭开盖子,用棉布包着药盅两端倒出汤汁,刚好满至碗边,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周稚宜抿紧唇:“……倒也不必在此等小事上追求完美。”
绿衫一板一眼:“神医叮嘱过每次一碗药,为了姑娘身体尽快好起来,还是遵从医嘱的好。”
眼见实在是躲不过去,周稚宜屏住呼吸,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后抓起两颗蜜饯丢进嘴里,方才将那涌上喉咙的恶心感压制下去。
一连半月,连呼吸都泛着一股苦涩味。
日子却甚是舒心。
明德寺舍瓦朴素却不简陋,一花一草一木,幽静幽暗,处处豁达。
“姑娘……”
正愣神间,岳娘掀开厚重门帘进来,风尘仆仆。
这阵子她一直在山下办事,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应当是城门刚开便出了城,早间雾气重,以至于眉毛上悬挂着层雪白的冰霜。
周稚宜一边吩咐绿杉给她拿个炉子暖手,边嗔怪道:“怎不太阳升起再过来?”
“城里新开了家羊肉馆,肉汤鲜美,便着急赶回来给姑娘做朝食吃。”
说话间隙,岳娘已经手脚利落地把吃食摆上桌,满屋飘香。
周稚宜定睛一瞧,奶白色的羊汤里体贴得没有放肉,只点缀了一小撮葱花,白绿相间瞧着十分有食欲。
她忍不住拿起汤勺,缓缓品尝起来。只吃一口,微拢着的眉心瞬间展平,忍不住又连吃两口。
本以为汤中会有羊膻味,然北方之羊似乎与南方山羊不同,肉质鲜嫩,汤中毫无异味。
一口下去通体舒泰,身体竟渐渐发热起来。往日只吃的半碗米粥,今早却就着羊汤,吃完了大半张胡饼。
两婢子见此都十分高兴。
孝期未满,周稚宜平日里不食用酒肉,每日只用些肉汤鸡蛋补身体。
接连病了两场后,整个腰身都小了一圈,仿佛男子的一只手就能完全圈住。
“羊汤打得多,还剩下不少胡饼,你们二人也坐下一块吃。”周稚宜难得吃着有些撑,起身在屋子里来回散步消食。
姑娘仁厚,体恤下人,但岳娘还是用干净的瓮子多单独留了一份,余下才跟绿杉分食。
“好喝!要是天天能喝羊汤就好了。”绿杉感叹出声。
岳娘目光微闪,继续低头啃饼吃汤,心里却道:傻丫头,咱俩这是沾了姑娘的光,哪能日日有此等美事?
南北方的羊自然也是有区别的,譬如蒙古之羊,抑或本地之羊,其味道肉质均不相同。
前者,乃是专供宫廷与贵人之物。
一点膻腥味都没有,厨艺亦远胜广鹤楼大厨,是岳娘生平从未品尝过的,确实无上美味!!
她吃掉最后一口胡饼,擦拭干净嘴巴,才跟姑娘禀事:“郑掌事谈下一家铺子,租金每年一千两,位置就在蘅芷阁斜对面。”
皇都的贵人们已经习惯在蘅芷阁买东西,歇业三月的禁令期间,新铺子只需于开业当日把招牌挂上去,不费吹飞之力便能轻松宣传遍全皇都。
“这定是万姨的主意。”周稚宜声音笃定。
爹爹旗下两位大掌事,一善谈判砍价,二善宣传谋略。从前不知多少人开出天价挖墙脚,两位左膀右臂都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