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楞在原地,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忙低头整理着扫帚上的秃毛,一边讥嘲地问:“怎么不穿黑袍了?”
他将折扇插在后领里,走近了一步道:“因为夫人不喜欢。”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话刚出口,抬头看到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我才醒觉自己又着了他的道,赌气地背过身,闷声问,“你耍什么花样?”
他似乎心情很好,转到我跟前眨了眨眼:“对过街有家粽子铺是湖州人开的,那里的咸肉粽很出名。”指了指我挂在腰间的彩粽道,“比这中看不中吃的东西要有意思多了。怎样,跟爷出去转转?”
有好吃的怎么能不去?我慢条斯理地放下扫帚,伸出手掌翻了一翻道:“去可以,今天的薪水十倍。”
“好。”他笑眯了眼,一抬手将那枚莹白的骨簪插入我发间。
我避开他暧昧的眼神,拍了拍手直接走在了前面。
穿出前厅的时候,众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事,诧异地盯着我们。我迅速扫视了一圈,还好,楚玄不在。文怡也不在,她失踪已有两天,也不知去了哪儿。
前厅里鸦雀无声,我感觉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我们身上,忙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刚走出大门,身后“哐当”一声,跟着是几声惨叫,接着是家具倒地的声音,尖叫声响成了一片。
我在听到那几声惨叫后就已回头查看,原来奶娘不小心跌翻了水盆。那水盆正巧砸在一名正在为病人针灸的大夫身上,大夫受惊手一抖,狠狠扎了病人一针。那病人吃痛惨叫,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头撞在正好身旁准备斟茶的杂役的下巴上。杂役也是一声惨叫,茶壶应声而出,滚烫的茶水泼在柜台后抓药伙计的手上。那伙计一边尖叫一边甩着手,不小心撞上了身后两人高的药柜。药柜倒下的时候不但各种药材漫天纷飞,药粉钻入众人眼耳口鼻,呛得众人咳嗽流泪不已,还顺势砸翻了柜台,前厅一片狼藉。
我咬牙切齿的瞪了三少一眼,活该我倒霉看上了这只痞子,他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的人就会倒霉。
这种愤愤的情绪在肥得留油的大块肉和清香扑鼻的糯米将我的嘴塞满的时候,总算好了许多。
头一只粽子还堵在嘴里没吃完,我又剥开了一只,含糊不清地问三少:“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就在密室门口你叫出那声‘老娘’的时候。”他擦去我嘴边的一颗米粒,“样子变了,说话的方式、神态、动作一点没变。”
“怎不早告诉我?”我拨弄着粽叶上的麻绳。
他居然有些脸红:“那时我也不是很确定,怕把你吓跑了。”脸色一变,气鼓鼓地道,“楚玄那混蛋,居然瞒着老子!”
“我让他瞒着你的。你……怎么看我活了又死、死了又活这事?”我瞥了他一眼,迟疑地问道。
“当初小宝下葬前,二师兄已告诉我你的来历。若不是存着一丝希望,希望你只是脱离了,并未真的死去,我只怕不会让人碰小宝的尸身。想不到你真的会回来。”他低头笑了笑。那笑声中的沧桑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我深吸了口气:“你今天不会只是带我出来吃粽子的吧?”
他忽然上前两步贴着我的耳朵说:“爷带你去个好地方,敢不敢去?”
“什么地方?”我别转头移开了一步,没想到今时今日,他身上的气息还能让我双颊微烫。
他眨了眨眼:“妓院。”
“怡香院?”我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要是再不带老娘去走一遭,老娘就自己去了。”
他仰头哈地笑了一声,头上那朵梅红色的特大号山茶花很应景地颤了两下。
妓院自然是男人去的地方,到男人去的地方自然要穿成男人的样子。当我身着男装从裁缝店走出来的时候,三少一把将我揽过,坏笑着道:“这样子倒不象是去怡香院,更象是刚从长春院出来的。”
我挣脱了他的手,回敬了几眼路人投来的鄙夷目光,没好气地问:“也不知怡香院的密室有什么蹊跷。我不会武功,你就不怕我拖累你?”
他腆着脸嘻嘻笑道:“从今往后,为夫去哪里都带着夫人。”也不顾路人侧目,又揽紧了我,声音骤然低沉,“不许再跑了。”
我挣了两挣未能挣脱,正急得面红耳赤,他突然放了手,将一只锦囊塞到我手里:“幸好王大姐一直存着这东西。”
我打开锦囊一看,立刻闭上了嘴,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将那包东西塞进怀里,还生怕掉了似的拍了怕。
锦囊里是一叠他曾经拖奶娘转交给我的地契。我清了清嗓子,朝正极力忍着笑的某人道:“文怡失踪了两天了,你就一点不担心?她怎么说也是龟兹的公主。”
他敛了笑意,皱着眉道:“她武功不弱,又有龟兹的高手暗中保护,按理不应有事。只是她强练摄心术,与自身有害,不知伤得怎样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诧异道:“文怡不在德兴堂,皇上就不问吗?李仲泉也不找你岔子?尘香和君醉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