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仪,太师大人前来曦垣宫探望您了。”寻卫撩开珠帘,对着正侧卧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的慕鱼禀道。
慕鱼原本紧闭的双眸蓦然张开,眼眸之中当然的惺忪瞬间收敛去,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
尚未等到寻卫的通禀,云崇毅便径直入了内殿。他看着慕鱼侧卧着身子,背对着自己,面上露出不甚赞同的神色。
自雪儿过世之后,苏琅轩对云氏一族便是再不留丝毫情面,步步紧逼,灭云之心已是昭然若揭。而眼前自己这个庶女,云氏埋于宫城之中的最后一颗棋子,却以这般态度对待自己,仿若完全置身事外一般。她又可知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云氏与她的恩宠可是息息相关!
“微臣可是打扰修仪安眠了?”云崇毅轻咳一声,音调微扬,话语之中并无分毫的恭敬。
慕鱼微微翻转过身,却依旧趟在贵妃塌上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她只是以手怡然支着下颌,唇角微撇笑道,“父亲大人特意来探望本宫,本宫又岂会怪责于你。父亲大人,坐。”挥了挥右手,示意寻卫赐坐。
云崇毅徐徐落坐,只是看着慕鱼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微微皱起眉头,“皇上除去煜王之后,下一个要除去的,很可能就是云氏一族了。”
慕鱼眼睑半抬,对上云崇毅闪着锐利光芒的眼眸,沉默良久,才道,“父亲大人缘何会有这般担忧,皇上待云家一向不薄不是吗?”
“那是雪儿还在世之时。”慕鱼云淡风轻的态度再次引起云崇毅的不满,隐隐暴露的青筋显示着他的不悦。话音刚落,似是觉察出自己话语之中的不适,他微微叹了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为父的意思,不是说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比不得雪儿。不过,好歹你是二皇子的生母……”
未等云崇毅将话语说完,慕鱼略微有些不耐的开口接过话语道,“父亲大人说的是实话,我在皇上的心中的分量确实比不得云慕雪。”
云崇毅话语一滞,却又略显尴尬的不知如何接话,只得假意咳嗽一声,思索一番才道,“可这一年以来,你也是宠冠后宫。皇上对你,多少还是有着些情谊的。”
慕鱼眼睑半垂,掩盖眸子的嘲讽。云崇毅若真是以为苏琅轩对她有着几分情谊,缘何自己的话语都说得这般语调起伏,语气这般不肯定呢,“父亲大人今日前来,到底是何目的,但说无妨。”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呢。
云崇毅捋了捋下颚花白的胡须,“你侍奉皇上左右,若是能得知皇上对云氏有何动作,为父望你及早告知。”
慕鱼黛眉微微挑起,不置可否的反问道,“父亲大人可是别有盘算?”苏琅轩的心思又岂是身侧宫妃所能左右的,云崇毅自然是知晓这点。他意不在让她在苏琅轩面前维护云氏,却仅是让她当一个细作而已?
云崇毅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面上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他张口欲言却被一道低沉而清冷的声音打断。
“云太师前来探望妆修仪,怎不先派人知会朕一声。朕与慕鱼才好在曦垣宫中恭候才是。”苏琅轩扬手挑开珠帘,唇角弯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冷眸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云崇毅。
云崇毅见着苏琅轩突然的出现,面上的惊讶一闪而逝。他忙起了身,恭敬的行了大礼,“微臣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太师,多礼了。”苏琅轩负手从跪拜叩首的云崇毅面前走过,却丝毫没有上前将其扶起的意
思,反是径直落座在贵妃榻边,将慕鱼从贵妃榻上拉起,拥于怀中,“不知太师与慕鱼在闲聊些什么,朕可有打搅到你们两父女闲话家常?”
慕鱼惊觉腰间力道一紧,身子微微僵硬,唇角虚妄的笑意早看见在苏琅轩进入寝殿的那一刹那褪去。她不再言语,恢复宛若提线木偶一般的沉静。
云崇毅缓缓起身,低垂着头掩盖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鸷,赔笑道,“岂敢岂敢。不过是云府里的一些琐碎小事,难登大雅之堂。”
“既然若此,那朕就不久留云太师了。”苏琅轩挑起慕鱼胸前几缕碎发在指尖把玩,斜眸眄视了一眼云太师,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云淡风轻的吐出逐客令。
云崇毅俯身称了声诺,便小心谨慎的退出了寝殿。刚出寝殿门口,正欲转身离去,却撞见苍梨殿门外端端立着一儒雅男子,正对他露出谦和而和煦的淡笑。
“云太师。”夜斐微微颔首致意。
云崇毅在此遇见夜斐有些愕然,不过那惊讶仅止于在心中,面上却是处变不惊的平静。同样颔首回了个礼,“夜丞相。”说罢也不待夜斐再开口寒暄,便是拂袖转身离去。他两面和心离,朝廷之上人尽皆知,又何须多作掩饰。
夜斐无可奈何的摇头淡笑,见着云崇毅的身影远远离了苍梨殿,这才抬步迈过门槛入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