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多看谢观昀一眼,径自起身离开花厅。
那冷漠的神态竟是与谢观昀平日有些相似,至此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李鄢根本不是来与他商谈的,他是存心让他不快的。
谢观昀的神色有些阴沉,走出花厅后又撞见侍从急忙来问询:“大人,以后还须再遣人留意姑娘这边吗?”
“不用。”他挥挥手,径自折了回去。
谢观昀蓦然想起临行前那日的事,施廷嘉都已经行过礼,李鄢却特地免了施施的礼,那时他便觉得有些怪异,只是并未多想。
现今想来,李鄢的心思简直昭然。
他甚至连在他跟前掩饰一二都不肯。
施施是怎么想的呢?她惧他厌他,碰了几次壁后也学会了隐匿思绪,若是他不逼问大抵一句实话也不肯说。
情绪下来后谢观昀渐渐回想起她方才的神情,她颤抖地揽住李鄢,似将他视作洪水猛兽。
若真是被胁迫哄骗,眼中怎会有那样的信任与依赖?
外人见了只怕还要以为李鄢才是她的父亲。
谢观昀阖上眼,忆起多年前的旧事。
前代卫国公死后谢氏一度风雨飘摇,加之谢贵妃薨逝、雍王伤眼,所有的重担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时他年轻风流,甚至带着几分浪子的纨绔,远非日后的漠然凉薄。
他毫不怀疑若是李鄢再年长些,应当也是那个形貌。
消沉数月后他行尸走肉般地承袭爵位,征伐柔然的战役胜利后财赋的困顿成为燃眉之急,他趁势疯狂展露自己的理财之能,费心多年才渐渐在朝堂站稳。
长子年岁最大,已能理解他的不易,加之课业繁重,一门心思扎在科考上。
次女有生身母亲照拂,被娇宠得无法无天。
唯有嫡长女施施最可怜无助,简直不像是谢氏的姑娘。
某次宫宴谢观昀因微醺避酒离席时瞧见过她,几家贵女聚在一起,好奇地问询着彼此的小字,旁人都是花娇月柔,听闻她小字叫施施皆睁大了眼睛。
那时施施大抵才七八岁,她瞧不出别人眼底的轻视,耐着性子解释:“是旗帜飘动的意思。”
有人疑惑问她:“你大名也是这个吗?”
施施点点头。
那人接着说道:“你父亲是怎样想的?怎会取这样不像女儿家的名讳?一点也不好听。”
“啊……”施施有些愣怔。
她的杏眼圆圆的,像淋了雨的小猫般懵然,氤氲着水意。
她合该愠怒的,但施施只是勉强地笑了一下。
谢观昀远远地看向她,心中莫名地闪过一阵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