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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婉始终陪着他写这首长诗,以她的聪慧与悟性,讨论着诗歌的构思;以她的温情,给海子以激情和力量。
这天中午,海子写完《河流》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抱住身边的波婉,说:“祝贺吧,这将是一部伟大的长诗!”
波婉眼里熠熠生辉,多少个日夜,她感受到心爱的人为《河流》所付出的心血与才思。她拿起《河流》,从头到尾地品读。她是第一次真正读《河流》,在他写的时候,她克制不读,她要用虔诚的心去读完整篇的《河流》。她在房中走动着,读了一遍又一遍。她问:“杨炼的《礼魂》,你读了多少遍?”
“好多遍,我爱它横空出世的大气!”海子回答。
“是啊,《河流》是你的心血结晶,但它脱胎于《礼魂》。听‘祖先的夕阳,一声愤怒,击碎了万年青的绿意……’这是杨炼的诗句。”
海子没说话,这是他满怀希望的作品,在鸡鸣声里构思多少夜晚啊!原想要让它为自己争得诗坛的地位,从而来改变自己的处境,包括经济上的。可经波婉一点评,他明白自己的愿望过高,《河流》不会是不朽的杰作。至少有杨炼的《礼魂》在前!
波婉继续评点:“杨炼的《礼魂》展示一种崛动之感,犹如排空的浪,似冲天的群雕。你是南方河流养育的,你的《河流》一如南方的河流,星罗棋布在沼泽的大地上,不似北方河流气魄恢弘。看黄河吧,黄河之水天上来!有的是力量、是雄浑。而长诗,写河流的长诗,我愿读出一种从天而来的惊天动地之势,这样才可横扫一切,雄视四方!”
波婉的评价是中肯的。句句落在海子的心坎上,却又击碎了那颗雄视诗坛的心。他默不作声,悄悄地走出门来,不答理波婉的关切询问。
他来到军都山,逼问自己何日能写出称雄的诗句呢?自己读了那么多书,没有理由不超过当前那些走红的诗人。何况许多成名诗人根本就没跨进过高校的门,更谈不上北大。他渴望尽快成功,尽快在诗坛上争得一席之地!他已不能原谅自己的失败,站在山头上大声呼喊:“河流啊,给我力量吧!”他又大声朗读杨炼的诗句:“祖先的夕阳,一声愤怒,击碎了万年青的绿意……”内心承认自己的《河流》受了杨炼《礼魂》的影响,一种摆脱不了的影响,他一改平日温和的性格,扬拳向一棵树猛捶,大吼:“杨炼,是什么给了你的气魄与力量,请你从我的心灵走开,别给我影响。走,走!”
骆一禾、西川、老木及另外两位诗友随着波婉走来。待他发泄一阵才来到他面前。海子看着诗友们,有些垂头丧气,说:“又失败了!”
波婉不满,“怎能对自己这样苛求?你诗歌的语言系统完全是自己,是海子的,这是你今后将会有惊世之作的基础啊!” 一禾安慰他:“别逼自己。杨炼的《礼魂》花了多少精力啊!他走遍了西安、河西、敦煌和西藏啊!”
西川扬起手拍着他的双肩,不满地责怪:“有你这样写诗的吗?你疯了。别以为自己读的书最多写的诗就最好,诗歌除才情之外,还要阅历与体验啊!你有多少?”
“是的!”海子顿悟,“我的天赋、阅读量是超过他们,缺少的是流浪,诗歌需要流浪!”
“你说对啦,宽容自己吧,我的流浪诗人!”波婉调侃地说,诗友们都笑了。
“走,下山去,今晚我请客,发工资了!”一禾边说边拉着海子,海子拉着波婉,一群年轻人快乐地下山了。
当天晚上,波婉回校。年轻的诗人们买好酒菜,就在海子的宿舍里喝起酒来。海子情绪激动,席间不断说:“流浪、流浪,诗歌要流浪,我要流浪,我要去远方。干杯,为远方干杯!”
“干杯,为诗歌,为远方干杯!”
醇酒喝干一瓶又一瓶,直至全都醉了,倒在地上沉沉睡去。第二天,正午的太阳从窗户里射入,照在仍昏睡不醒的年轻诗人们的脸上、身上……
海子紧紧抱着骆一禾,如同幼时抱住自己的父亲,一脸的平静与陶醉。老木最早醒来,高吟自己的诗句。诗友们醒了,都吟诵诗歌,诗意涌漾。
2 山海关,我心中的神圣
给我粮食
给我婚礼
给我星辰和马匹
——引自《无题》
接下来一个月里,海子深居简出,埋头于长诗《传说》的创作。直到完稿他才来到政法大学老校。他要告诉波婉《传说》已彻底完工。
系里,徐副主任和几位教师正在写着说着什么。一见海子,徐副主任刚刚笑着的脸转为严肃,说:“查老师,最近系里开几次会,你都没参加啊!”
海子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忙啊?选”
“忙?忙些什么呢?年轻人要以工作为重啊!我知道你爱文学,爱诗歌,但对于一个严谨的政法大学教师而言,工作是第一,其他,不管什么仅是业余……”
对徐副主任这些道理上的话,海子听不进去,内心产生一种抵触情绪,说:“这样会那样会我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反正我没参加,你们按校规办吧,扣津贴就是了。”说罢走出办公室。
徐副主任一脸茫然,对同事们说:“你们看,你们看,他这个人!”引起一阵笑声。
海子内心不悦,带着郁闷寻找波婉。只要看到她,海子的不悦情绪顷刻消散,随之而来是快乐、幸福从心头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