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满这个落后村子的所有陋习,沦化成他们其中一员。
如此的人,生子从来是不同情的。
听说他们为买她花了三万块,所以合该宝贝些。毕竟这数目放眼于整个村子来说,都算得上一起实在不菲的大手笔吧。
生子舀了抔清水浇在夹满泥沙的菜叶上,任劳任怨地将手浸没入整盆凉嗖嗖的冰水里,只为洗得再仔细些。
突然跳出一脚,踢翻了她满盆脏水,连带那些已经干净的菜叶。
生子怔怔瞧着一脸觉得有趣、无辜的孩子。他不知什么时候从门的间隙中跑了进来。
后边大人怪声怪调、纵容地叫喊起来,“哎呦,我的大宝。”
“你个烂女人看着就是淫荡心肠,我家宝可不要你这样的老女货做童养媳!”
“才不要你这样的老女货做童养媳。”被宠溺着的孩子在保护伞下同样怪气怪调地学语。
奶声奶气的嗓音,却不亚于刽子手的凌迟。
生子只是想起了,这个母亲,原本同她都是误入蒙昧山村的城市鸟。
怎么就,完美地融入了呢?几乎是产生这个疑惑的同时,全身的疙瘩瞬间爆炸而出。她第一次,有了好多好多悲哀。
在前二十一天的镇定、平和里掀起巨大的风浪和惘然若失。难道?我,也会被驯服得忘记自我吗?
不,她甩掉这样的想法,我马上就能逃离了,我一定不会变成这样!
忽然又涌出不真实的热血沸腾,情绪转换得仿佛濒临理智边缘。
如此疯狂哽咽,她却只是平和的态度。
生子默默捡起地上凌乱的菜,油光发亮的生机勃勃。
她没有理会女人的指骂,平和地不像是在面对一件发生于自己身上的事。
小崽子被她完全漠然的模样镇住,一副病恹恹青紫的面容,眼波丝毫不动,如一汪沉寂了许久的潭水发烂发臭。
直直盯着崽子天真不加修饰的恶意,直到他“哇”的一声哭出后,急急忙忙缩进母亲怀抱。
生子才动了动眼球,收回陌离的目光,和呆滞似老妪的脸颊。
“小贱人!”女人尖着嗓音,刺穿她耳膜。
“啪”!甩给了她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生子颤颤巍巍被打倒在泥地里。红肿的手心摁上了一团稀烂的黄泥。
“还敢吓我的儿子!”女人舞爪过来,拧住那头与老鼠现啃的技术不相上下的短发。
七零八碎的断口,良莠不齐的发丝之下,还有一小块、一小块秃了毛的头皮。
现在,女人就拽着她残余的细发,死死拖行一段路。
“啪”。
她听到细软的发根承受不住,而自愿放弃、断裂开与她的联系。
没人会救她。
所有人都当看着笑话,万分徜徉自己也能加入。
群鸡的归巢拯救了生子。
在一帮公鸡和母鸡的大规模自发归巢下,闹哄哄的声音覆盖过仍然敞亮的天空,人们终于意识到,夜晚即将来临。
生子也得到了暂时的休息,贪婪地吸着空气,明明像濒死的人,却还无比渴望着心脏有力的跳动。
眺望那灰蒙蒙的天,飞过一只自由的白鸟,展开的翅膀,几乎要隐入进那虚无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