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恩神色未变,紧盯着苏仪清,试图想读出她的意图,或者情绪,不过她一直眼神沉静,毫无退缩之意。
两人对视片刻,蒙恩唇角勾起轻蔑笑意,回答:“是我。”而他轻蔑的神情替他补充了没说出口的下半句:那又能怎么样?
苏仪清手指握得更紧,问:“为何?”
蒙恩瞥见她泛白的手指关节,到底还是泄露了她的不安,察觉到这个胆大妄为的公主究竟还是会害怕,蒙恩心底忽地泛起些得意,嘴角笑意加深,揶揄说道:“你是想问为何要杀你?还是想问为何不杀你?”
苏仪清依旧严正,双眸直视着蒙恩,说:“都有。”
苏仪清的眼睛很大,又圆,黑眼珠占了大半,眼角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总感觉湿漉漉的。
蒙恩被这双眼睛盯得心烦,不想再跟她多说,转身欲走。
没想到昌仪公主上前一步拦住他的路,追问:“你还没回答本宫。”
蒙恩偏头看着她,哼笑一声,缓缓向她倾身,直至目光平视,声音挑衅着说:“本宫?你还真以为你这个大宋公主的身份,能让我听命于你?我告诉你,你这个身份,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我想杀谁,不想杀谁,也不会跟你解释。”
苏仪清脊背愈发挺直,直视着蒙恩灼灼目光,语气依旧平静,不急不徐道:“我并没有用大宋公主的身份来问你,不过我看你昨晚似乎想杀的人并不是我,但后来却又起了杀心,我只是不想做个不明不白的冤死鬼。”
很好,这个高傲的公主终于不再用“本宫”自称了,不过也并没有退缩,反而有理有据地跟他争辩起来。
可是,谁想跟她讲道理啊?
蒙恩愈发向苏仪清靠近,逼得她不得不退后一步,又一步,直到脊背靠在墙壁上,无路可退,只能眼睁睁看他俊美的脸离自己脸庞越来越近,直至呼吸相闻。
室外的风打着旋呼啸而过,愈发显出两人之间的安静。
蒙恩嘴角勾起戏谑笑意,说:“公主放心,我现在已经不想杀你了,所以你也不必担心自己成为冤死鬼……只不过这深更半夜,你一直纠缠我,是不是该担心一下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苏仪清反应片刻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脸腾的红了。
长这么大,苏仪清从未见过如此轻佻之人,一向冷静的她顿时被气得胸口起伏,低声喝道:“放肆!本宫是要跟你长兄和亲之人,你竟敢如此猥亵?”
猛地提及自己大哥,蒙恩脸色也变了,眼神顿时冰若寒霜,站直身体,恶狠狠地说:“闭嘴,你,还有你们大宋的人,都不配提起我大哥!”
说完,蒙恩转头离去,进了自己房间,“咣”地一声砸上房门。
苏仪清站在原地,抚着胸口,回想刚才对话,只觉得这人喜怒无常,而且轻薄无礼,不过他说了不想再行刺,应该是认真的吧……
得知北夷迎亲队伍已经到达,孟将军第二日一大早就从营地赶来,和毕格商议公主启程之事。
鹿寨位于嘉临关东北方向,距离二百五十余公里,路途还算平坦,只是天寒地冻,路上必定辛苦,所以孟将军提议让公主嫁妆先行,而公主凤仪可以随后慢慢行进,以免太过辛苦。
昨晚一见昌仪公主,毕格几乎整晚没睡,感慨这世间还有如此美丽迷人的女子。
思及越尚已经去世,蒙恩又不愿和亲,自己岂不正好可以向大汗请示,把这公主嫁于自己。自己是大汗的外甥,也算是宗亲,不算辱没公主,还可以替大汗解决了这公主和亲之事。
毕格怎么想都觉得是一桩美事,到了早上,自觉已经思虑周全,感觉公主已经是自己马上要娶过门的媳妇儿了。
去鹿寨这一路路途遥远,他们糙男人骑马赶路无所谓,可公主金枝玉叶,必定不能太过奔波,必然要慢慢前行,随时休息。自己路上还可以多些时间跟公主相处,培养感情。
所以对于孟将军的提议,毕格毫无异议。
今日将公主嫁妆整理装车,随即立刻出发。而公主今日再休整一日,收拾归置路上要用的物品,明日一大早再启程去鹿寨。
商议既定,孟将军向昌仪公主禀告行程安排,并询问她是否有什么想购置的,今日他可以派人去采买。
苏仪清想了想,只问是否能买些书籍和棋谱,她想带着,路上无聊时可以阅读。
这不是什么难事,孟将军答应下来,派人去办,并说明日一早来给公主送行。
上午,苏仪清在房间里,看南璃把梳子、面巾这些日常用的琐碎用品打包收拾好,这些东西路上还要用。
南璃拿着一盒珐琅胭脂盒过来,打开给苏仪清看,有些发愁:“公主,这手脂膏子所剩不多了。”
她们出发时,没有预料到这边气温如此寒冷干燥,在来的路上,苏仪清娇嫩的手指被冻出好几处冻疮。
南璃心疼坏了,在一处驿站找了大夫来看,说除了要保暖,还需要多擦手脂,保持手部皮肤滋润,于是南璃每日三次给公主擦涂手脂,结果很快就把一整盒手脂用得所剩无几。
苏仪清想着这是最后一
日在大宋国土,心里正惆怅着,听到南璃的话,遂叫她去把赵阿婆唤来,问赵阿婆附近哪里有卖手脂胭膏的店铺。
赵阿婆一拍手,说:“今日凑巧,正是集市开集的日子,公主要买什么,不如去集市买,东西又全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