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见妙锦十分不舍地搂着老道脖子道:“道爷爷,锦儿还没跟您玩够呢。”
老道士更觉开怀,道:“没想到老道这副邋遢作派,你却不嫌弃。世上难得可人儿……”因而又说,“打今起,这茅舍就依你赐号,名为‘邋遢观’了。”又道,“今日你我爷孙有缘,贫道又孑然一身,毫无所赠。但送你一字如何?”
妙锦拍手,“好啊。”
老道士吩咐:“笔墨侍候,再扯三尺白绢来。”转头又问,“道爷爷问你?你长大之后,想成为何许人也?”
“嗯……我想做个女官。”
“做女官?可是为了钱财和威风?”
“不是。我想那样就可以像我爹一样,有机会为天下百姓做很多好事了。”
片刻,笔墨绢皆已奉上,老道士提了笔,略假思索,问道:“贫道尚有三问,你若答得出,此字就归你了。可否?”
妙锦眨巴双眼,“看来这字也不是好得的。”
“那是当然,老道这一字可是无价之宝啊。”
“这么说,那三问的谜底就是这个字喽?”
“正是。”
“小女才疏学浅,若答不上来爷爷莫要笑我……”
“不笑,不笑……”老道士说着,已眉开眼笑。
“那您只管问罢。”
“好。”老道士捋了眉毛,道:“孔子说有一物可吞人,比它更厉害的东西则可以吞掉天下;孟子却反问世人此物该不该杀;而老子竟敢对此物论道说法。请问此为何物?”
此问一出,在场之人个个面面相觑。倒是这小娃娃双睫忽闪,未出片刻便答道:“是……虎?”
此答一出,众人个个疑惑不解。老道士却笑眼相问:“何解?”
妙锦则稳稳答道:“孔子说一物可吞天下,应指《礼记檀弓下》中‘苛政猛于虎’一文,说的是国家如果对百姓残暴,比吃人的老虎还可怕;孟子却反问世人,此物该不该杀,应指《孟子尽心下》中的‘冯妇打虎’一文,说的是冯妇本以杀虎为业,后来许诺不再杀生。可突然有一天,虎欲吃人,人要他杀虎,冯妇却不知如何是好;至于老子竟对此物论道说法,应指《老子说虎图》中所绘老子摸着老虎屁股给他讲道理。”
至此,众人俱是目瞪口呆,老道士哈哈大笑,连连夸赞:“奇女!奇女啊!”转而越发来了兴致,又问,“那你说该如何对待此物呢?”
妙锦拨拨下嘴唇,答道:“把三个问题的答案倒过来,就知如何对待了。”
老道人问道:“何解?”
“对待大老虎,可以先警告它、教化它;如果他不听话,天下人自然明白它该不该杀;杀了这样的老虎,孔夫子也就犯不着拿它打比方了。”
老道士哈哈大笑,大赞特赞:“妙女!妙女呀!此乃女中相才!为政之人若能依此政道,天下乐哉!”言毕,蘸墨提笔,于那绢上一通飞书走笔,笔住之时,但见绢上乃是个“乕”字。后头落款处,题的乃是“邵道人”三个字。
随后,老道士又指向那字问道:“你可看出这字中玄机来?”
旁人打量半晌,皆未看出有何玄机。
“这里可藏着四个字?”
“没错。说说,是哪四个字?”
“富、甲、天、下。”
众人依她所说细细观瞧,果真是这四个字。
“好眼力!老道素来少问官场,多观民生。奈何官道所向必关民生。因此,民之苦必因官如虎,而这世上最大的老虎贪的就是这四个字。自古以来,王朝败落皆因‘官成虎患’,前元更是如此。爷爷我希望你将来若当真做了女官,定要以此字为警,绝不可做这大老虎。”
妙锦点头,“爷爷放心,锦儿定会铭记在心。”
“好。爷爷相信你,他日定不会辜负爷爷所愿。今日也借你口中言,传我心中念。到了金陵,将爷爷今日之意转告你父,望他来日为官也应如此。”
“爷爷放心,锦儿定会如实转告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