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却不管别人怎么看,仿佛凶狠的眼神其实也只是他在持续机械的跑动中,适当放空了思绪的结果罢了——简称发呆。
少年每天都要跑步,在周末时更要在训练之后再把自己跑到筋疲力尽为止——据说那样的跑法叫马拉松,但对于少年来说,那样每天至少三回、每回至少十公里的长跑,只是锻炼心肺、增强耐力的一种兴趣休闲罢了。
休闲的时候适当放空脑袋,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少年甚至经常会保持这样的适当放空状态直至回到家中,很多时候连遇上社团尊敬的前辈和强大的对手们都没有反应。
但今天,仿佛有点不一样。
因为他忽然听到了一声猫叫声。
微弱的、虚弱的,在这样密集的雨声中,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了的猫叫声。
少年猛地醒过神,停住脚步,四下张望。
左侧方有个小小的河沟,那里在雨水稀少的季节,甚至水位会低到只有浅浅的一层,将两边三四格台阶都给路了出来。但在雨水泛滥的六七月,东京都的排水系统再好,也不过是确保这条小河沟的水不会泛滥到漫出来罢了。
那三四格台阶平时看着不矮,却也不过是转眼就能漫过两格去。
当然这样的水对于少年这么人高马大的运动型男来说是不算什么,但很显然,对于一只不知为何,也许是在雨下大之前跑到河沟中间、桥墩之下的小石台上去的小奶猫来说,却显然是一场不得了的灾难。
石台的面积原本不小,可现在露出水面的,也只有勉强让小奶猫能够站住两只脚的一点儿地方罢了,这让小奶猫不得不将两只前爪抓挠在石墩之上,才能保证自己不浸到水里头去;而一旦撑不住四脚着地,那就必然有至少一小半的身子,是泡在水里头的。
雨下了一个多小时,这小奶猫是不是也已经在这里挣扎了一个多小时?
少年皱了皱眉。
他的眉眼本来就天然带着几分戾气,一双眼睛瞪视过来时,明明没有蛇类的竖瞳,却很有几分蛇类的味道。
他不皱眉时就已经很凶了,皱起眉来更是十足凶恶。
但就是这样凶恶的少年,却在看明白小猫的境况之后,毫不犹豫地蹚下水去。
水算不上深,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到少年的腰部,但因为雨水不断冲刷、再加上那些台阶多少有些苔藓的关系,少年一步步迈得很小心。
他本就凶恶的眉眼在他小心紧张地瞪视起来时,显得更加凶恶。
艰难缩在仅剩的一点儿“陆地”的小奶猫也发现了这个正在向它缓缓靠近的庞然大物,越发可怜虚弱地“咪咪”起来,已经被雨水淋湿透了的小身子动了动,也不知道脚滑,又或者是存心想要逃走或者前扑,总之这可怜的奶猫差一点点就要从这滑溜的桥墩上滑落,却十分幸运的,给上游飘下来的一个泡沫块蹭了一下,又给顶回到桥墩上去了。
这次小奶猫再也不敢动弹,一颗小脑袋可怜又无辜地缩在两条前爪之间,连咪呜一声都不再有了。
小爪子也在颤抖着,也许它已经快没有继续坚持的力气了。
但幸好,在那块泡沫块漂泊过去的时候,少年也走到了。
他的眉眼看着依然很是凶恶,抱起小猫的动作却很温柔。可怜的、已经淋了一个多小时雨的小猫已经触手冰凉,饶是以少年这样健壮的体格,一下子在怀中捂到这么个小东西,也不禁要打个激灵,但少年却没有因此把小猫推出去,反而更坚定地掀开了上衣,直接捂到*的肌肤之上。
而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却是盯着那块泡沫块。
因为他觉得,方才顶了小奶猫那一下的泡沫块底下,仿佛有个阴影在晃动。
外表看起来很凶恶,但却会为了一只落难的小奶猫涉水而来的少年,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人,也许比一般少年人要坚毅强韧些,但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人。
很少有人知道,这样凶恶得连许多成年人都不敢与其对视的少年,其实是一个害怕虚无缥缈的鬼怪传说的家伙。
而且因为长期练习网球带来的极佳动态视力,少年很肯定,刚刚那泡沫块下头,是真的有一个阴影存在,只是在把小奶猫撞上桥墩之后,就又不见了。
小河沟不大,也不深,雨水虽然急,却不浑浊,少年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一瞬间出现在泡沫块下头的阴影,仿佛是集中了世界极致之黑,又仿佛是最灿烂的星空所凝聚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