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这个小舅舅的关系不算极亲近,但是,昔日他们姊弟在霍家时,霍家只余霍禹一子。他又是他们唯一的舅舅,经常在一处玩耍,倒也不能说处得不好。
只是,当年,她毕竟年幼,对霍禹也没有太深的印象;这么多年未见,方才能一口叫出来,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衣冠与容貌——不得不说,霍禹与霍光的确肖似。
听到兮君疑惑的声音,霍禹按捺下心中的焦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皇后:“家母……”
——子不言父母之过……
霍禹犹豫再三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再次吸了一口气,才对兮君道:“无论家母说什么,中宫都不必挂心。”
兮君皱眉,似乎有些不解,却仍然点了点头:“诺。”
霍禹还想说什么,但是,这会儿,他已心神稍定,自然注意到左右众人的神色,也察觉了自己方才的言行多有不妥,不由就有些烦乱,因此,片刻之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向后退了一步,跪下,稽参礼。
见霍禹如此,兮君微微抿唇,随即向车外的宦者丞与长御点头示意。
辇车重新前行,中宫一行缓缓地从霍禹面前经过。
端坐在辇车中,兮君又回想了一遍霍禹方才的言行,心中竟有些好奇了——那位博6侯夫人究竟要做什么呢?
当然,兮君并不着急——反正,明日就可以知道了。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要去看皇帝。
仍然是骀荡宫,仍然是天子路寝,兮君却有种违和的陌生感。
——明明都是熟悉的东西,但是……兮君就是觉得陌生。
年少的天子同样让兮君感觉陌生。
路寝正堂,门牖紧闭,锦帷垂地,将初冬的寒气严密地阻挡在了殿外,殿内更是不知设了多少温炉,反正,兮君一进去,便感觉一股热气扑而来。年幼皇后当即便皱了眉。
殿内是真的温暖如春了,但是,兮君并不觉得舒服——太过干燥了。
——更重要的是,殿内的熏香太浓了。
兮君也喜欢用熏香,但是,如此浓烈的的熏香已经让她感觉头晕、恶心了。
“中宫……”
见皇后停步,同时抬手掩面,随侍的长御立刻上前低声询问,语气颇为不安。
“……无碍……”兮君不想多说什么,毕竟,这儿是天子寝殿,不是她的椒房殿,根本不可能关注她的想法,更何况,此刻询问的是她的长御。
——她的长御又能做什么?
皇后的想法并不难明白,随侍的长御相视之后,便低下了头。
——她们什么都不能做,也就不必多嘴了。
前面引路的小黄门并不是没有听到皇后与长御的交谈,但是,他们更不能说什么,只能沉默地在前引路。
又穿过了几重锦帷,皇后一行看到了一架漆绘板屏,朱色为底,黑色绘纹,龙虎云气,栩栩如生。
兮君脚下一顿,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若无其事地绕过屏风。
绕过屏风,一行人便看到了天子朱绣幄帐,幄前设了一架长几,几上只摆了一只鎏金博山炉。
——熏香更浓了。
兮君按捺下掩鼻的冲动,屏住一口气,款款下跪稽。
“妾稽再拜皇帝陛下。”
规规矩矩地给皇帝行了大礼,兮君并未起身,而是依旧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