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奉?何妨直言不愿奉?”刘弗陵冷言。
虽然早已察觉,但是,从刘弗陵口中直接说出的话仍然让兮君的脸色陡然一白。她抬眼看了一下刘弗陵,却只有短短的一瞬,随即便再次垂下了眼。
刘弗陵没有看清她的眼神,心却依然紧了一下。
“颀君……”刘弗陵唤了一声,却没有说下去——他能说什么呢?
兮君维持着稽的姿态,没有应声。
刘弗陵刚刚有些柔软的心再次硬了起来。
又沉默了一会儿,刘弗陵才静静地道:“颀君,无论汝心如何,百年之后,庙享配食,君与朕共。”
兮君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怀疑之色。
刘弗陵没有回避她的怀疑,神色平静地与她对视。
“……诺。”相视良久,兮君轻轻地应了一声。
——若是,她一直是他的皇后,百年之后,她会与他同茔而葬,与他在同一个庙里享受后世的供奉……
——这是肯定的……
——她不必怀疑……
——而她会不会一直是皇后……似乎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兮君微微抿唇,唇角稍稍扬起。
——她应该为之愉悦,不是吗?
刘弗陵更加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知道她在笑什么。
——因为他……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指甲刺痛了掌心,刘弗陵陡然松开手,随后毫不犹豫地抬手,按住了兮君的肩。
“颀君聪慧,亦善史,可知孝惠皇后身后如何?”刘弗陵轻声问道,语气分外的安详。
兮君一怔。
刘弗陵没有催促,也没有等她回答,而是直接又问了一句:“可知高皇后身后如何?”
兮君的脸色骤变。
——她懂他的意思了。
——诸吕之祸因高皇后而起,然而,高皇后持天下八年而崩,仍然与高皇帝合葬长陵,配食祭祀,丝毫无损。孝惠皇后却受吕氏牵连,生前废皇太后,身后虽葬于孝惠皇帝的安陵,却未曾起坟……
刘弗陵说这些……不过是提醒她……
“君既明其中深意……”刘弗陵慢慢地言语,同时,手上也渐渐地用力,“父子与兄弟终究不同,何况从孙……君当有亲疏之辨……”
刘弗陵死死地按住兮君的肩,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铭刻到她的心上。
兮君感觉到了痛意,但是,她没有挣扎,只是咬紧了牙关。
她认真地听刘弗陵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亲疏!
——亲疏之辨……
兮君闭上眼,又睁开,随后抬手,轻轻地拂开刘弗陵压在她肩上的手。
刘弗陵似乎是察觉了自己用力过甚,几乎是兮君一碰到他的手,他便自己收回了手。
放下手,兮君微微垂眼,双手拿着腰间的佩玉,来回摆弄,良久都没有出声。刘弗陵也沉默了下来,平静地等自己的皇后给自己一个答复。
兮君认真地思忖着——她认真地听了他的话,自然也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刘弗陵究竟在想什么?
从知道刘弗陵做了什么开始,兮君就在想这个问题。
——这位少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