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刘胥的满载而归以及随后的意外、愉悦以及兴奋,长安东面的河南郡中,堂堂河南太守却是愁云惨淡,脸色阴沉无比。
“……太守,臣等追及关口,见武库令已入关,疾呼再三,武库令仍置若罔闻……”
见太守的脸色不好,掾吏更加小心翼翼地解释。
——毕竟,他们这位太守可是以治下严苛著称的。
现任河南太守姓魏,名相,字弱翁,乃济阴定陶人,以郡卒史出仕,后朝廷举贤良,其以对策高第,被任命为茂陵令。就是在茂陵令的任上,魏相干了一件颇有影响的事!
——当时的御史大夫桑弘羊的客诈称御史在传舍休息,茂陵丞未能按时谒见,此人竟然火,命人缚丞。魏相却疑其有奸,当即收捕,随后案致其罪,最后竟论弃市。
——桑弘羊当时还是御史大夫,又是顾命大臣,魏相这般处理,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打桑弘羊的脸!
——茂陵令不过秩千石而已,茂陵邑中却都是当时各郡国吏民豪杰及家訾三百万以上的人。——那样的人家怎么会轻易服茂陵令的管治?
——此时,见茂陵令连御史大夫的面子都不给,所有人都不能不惦量一下自己的份量,随即便都收敛起来。
——茂陵大治。
由此,魏相的仕途才真正开始。元凤元年的谋反案之后,吏员迁免甚多,魏相遂迁为河南太守,秩二千石。
在河南郡,魏相一如既往地禁止奸邪,使郡的豪强畏服,眼见着一切太平,洛阳武库令却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洛阳武库虽然在河南郡,但是,洛阳武库令的任命以及武库的相关事务,却与河南太守没有任何关系。与长安的武库一样,洛阳的武库也是执金吾的属下。(注)
与魏相相比,这位洛阳武库令任职的时间就比较长了。
——这位武库令从今上即位之初便任此职,至今已有十数载了!
现任洛阳武库令是故丞相敬侯田千秋之子。
作为丞相之子,又是都官,这位武库令在洛阳过得远比父兄自在,与治郡甚严的魏相也就颇有几分不相得,不过,魏相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并没有轻易地找这位武库令的麻烦。
也许正是因为魏相过于忍让了,当田千秋过世之后,这位洛阳武库令,就十分地不安。
入春以后,魏相例行的巡郡县,就在这个过程中,收到了不少人关于武库令的告举……
不知道那位武库令是怎么想的,反正,魏相这边回到太守府,他那边就收拾好家当——走人了!
——当然,这位丞相之子还是很守规矩的!
——人家留了文书。
——自免!
魏相知道消息,也顾不上其他,立刻就让属下的掾吏疾驰去追,再三交代,务必将人请回来!哪知道……还是让他走了!
——洛阳武库令是都官,自然可以找出去理由离开河南去长安,河南太守的太守的属下却没有擅自出河南的权力啊……
听了掾吏的解释,魏相只能长叹一声,也没有怪罪他们,摆了摆手,就让他们先离开了。
因为这件事,河南都尉也被魏相请了过来,此时,见魏相神色灰暗,便劝慰道:“太守不必过虑,想来田君亦不能言君有何不妥……”
魏相看了看都尉,心中羡慕不已,随便便无奈地叹息:“何需田君言?”
都尉不解,太守丞与都尉丞也同样不解。
——若那位武库令不说魏相有什么问题,魏相又何必这样沮丧呢?
魏相无奈地摆手:“此事与君等无涉,君等且自勉……”说完便起身送都尉一行离开太守府。
等都尉与其丞都离开了,魏相看了看自己的丞,再次摆手:“君亦去矣……”
丞不解,却也无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行礼退下。
魏相一个人回到堂上,捧着自己的龟纽银印,独坐良久,最后,他攥着银印,手狠狠地捶上面前的漆几。
“竖子误我!”
魏相愤恨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