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眼盲后,陈霖精神便大不如前,这样的情况是常事。陈皎皎没有多想,顺从点头:“也好,那阿兄今日就早些休息。”
待到吃完饭,陈皎皎放下心来,又嘱咐了几句便准备不再打扰,拿起食盒离去了。
房中无人,陈霖眼上覆着白绸,看不出情绪,片刻后抿了抿唇,起身拿起桌上那封家书,放进了书桌旁的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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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房中炭火温暖,花色的狸奴正窝在软毛锦垫上打着盹。满屋的暖融融驱散周身冷意,陈皎皎关上房门,抬起手捂在嘴上,轻轻哈了口气,衣袖随着动作下滑,露出一截纤细瘦弱的手腕。
里屋的侍女昔儿听见声响走出,见主子回来,关切道:“外头冷,姑娘身子不好,可要多暖暖。”说罢便准备拿暖炉来。
“不必了。”陈皎皎细声道,“已经不冷了。”
见她郁郁不乐,昔儿心中伤感。纵是寻常百姓,新岁时也能一家团聚,她们姑娘贵为郡主,却连这最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前几日守岁也只有兄妹二人,十分冷清。
事已至此,能让姑娘出门散散心也是好的。昔儿开口劝道:“正月里街上很是热闹,改日姑娘不妨去转转,也能透透气。”
“也好。”陈皎皎思索一番,轻声应下。她因体弱甚少出府,但总憋在府中甚是乏味,也该去外面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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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承明殿传了膳。面前摆着一道想念已久的松鼠鳜鱼,朱缨正吃得开心。
她在军营待得久,经常是风餐露宿,习惯了用饭速战速决。在江北大营的时候,将士们顾忌公主之尊,她又骄纵得很,无人敢来招惹,只有个谢韫不怕她,常将她气得七窍生烟。
后来时间长了,她自知锦衣玉食已是无望,心中便释然了,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渐渐在女兵堆里学会了喝酒划拳。她长得好,也不拘着那些陈俗规矩,不论男兵女兵都常被她搞得面红耳赤,久而久之便忽略了身份,纷纷与她打成了一片。
那么多年,朱缨吃过野兽的生肉,也吃过树下潮湿处生长的野菜根,不顾形象才是正常。登基之后,她幼年学习的皇室礼仪再度派上用场,用膳又变得文雅起来。
谢韫觉得有趣,他见过她在军营狼吞虎咽的样子,如今在宫里筷子汤勺一个不落,细嚼慢咽,一板一眼用得相当优雅,仿佛人都变得安静内敛了。
谢韫也是从小卒一点点爬上来的,只是那时候朱缨还没去江北,不知道以前的他是怎样的。在她的记忆里,谢帅虽然脾气臭了点,但治军严明又爱惜将士,有自己的大帐,多数时间却与众人一起用饭。端碗执筷间身姿依然笔挺,不显粗犷,是世家子的端庄风仪;身披甲胄,仰首饮酒时却有几分白衣雅致的味道。
不过,只要想起他的家世,这些便不足为奇了,江北大族谢氏底蕴深厚,世代清贵,祖上出了不少能臣。家族重文,到他这一辈才出了一个将军,那时谢韫一意孤行,也是遭了不少反对的。
朱缨时常想,若是谢韫未进军营,必是个受诗书浸润的玉面小郎君,到时候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任她欺负了。她曾不知死活向谢韫提起一次,结局可想而知。
他说这辈子,陛下的心愿怕是难以实现了。朱缨气呼呼,心道下辈子可未必。
偌大的殿中只有他们两人。朱缨用膳时不喜让人伺候,总觉得不自在,索性让他们全都退下,自己和谢韫乐得清静,说悄悄话也不会叫人听见。
她吃饱喝足,命人撤了膳,漱过口赖在谢韫身上不起来,懒懒打了个哈欠。谢韫摸了摸她的乌发,温声道:“去寝殿休息?”
怀里人揉揉眼睛,因困倦蒙上一层水雾:“还有政事要处理。”
谢韫看着她这副困又不敢睡的样子,心中一叹。
若是可以选择命运,他更希望她一直是无忧无虑的公主,长大后像长公主一样入朝历练,而不必在战场上与人拼命。
朱缨闭着眼:“近来总是梦见在军营时的事,我猜是女兵营的姐姐想我了。”
“那你再试试,看这次还能不能梦到。”
谢韫有心让她小憩片刻缓缓神,便不再说话,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任她靠。自己则垂下眼帘,静静端详她略带疲惫的睡颜,默默把萌发不久的心愿又否定了。
还是不要自己选了。魏都和江北之间,恐怕她一个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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