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在部队的番号?”
“我们就是老百姓。”
军法官拍了拍桌子:“你们身着便服,从长江里爬上来,潜入我军阵线后方,分明是对面浙军的奸细!”
齐远山瞪大了眼珠:“你们是江苏省的直军吗?北洋陆军第六师?”
“是!”军法官用嘴巴呵气敲下图章,让书记官记录,“兹有奸细齐远山、秦北洋,根据日内瓦公约,穿着平民服装刺探军情者,不属于战俘之列。本临时军事法庭判决:认定二逆贼犯有间谍罪,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冤枉!”
听到对自己的死刑判决,齐远山血脉贲张地狂吼起来,掉进长江里的满身寒意都没了。
“下一个。”
军法官都没再看他们一样,轻描淡写地挥挥手,就像拍死两只苍蝇。
秦北洋和齐远山被五花大绑,毫无还手逃跑可能。背后插着木头牌子,用红笔写上各自姓名,再打个大叉,加之奸细二字。他们被推到宝山县城的城墙下,正是枪毙处决的好地方,城砖上已布满弹孔,地上流着尚未干涸的血。
齐远山的眼泪与鼻涕直流,大声呼喊:“救命啊!我们不是奸细!”
想想昨天在海岛上,秦北洋刚被安娜封为“达摩山伯爵”,成为百万白银的主人。急匆匆,夜航船,赶回吴淞口,想要逃过租界的悬赏通缉令,奔赴北京寻找小皇子棺椁。谁曾料,落到北洋军阀手里,竟被当成敌军奸细……
“草菅人命的世道!”秦北洋拒绝绑上蒙眼布,更拒绝下跪,“只可惜!没有死在抵御外寇的战场上,竟死于自己同胞的枪口,就让我看着你们的眼睛站着死吧。”
行刑队准备完毕,十只汉阳造步枪对准他们胸口。十七岁的秦北洋,站姿如挺拔松树,贴着心头的玉坠子开始发热,眼前掠过九色与安娜同样琉璃色的眼睛。
子弹在枪膛中待命,铅灰色的苍穹之上,飞过无数只硕大的乌鸦,等待啄食死人的肉体。
齐远山的双腿不再发抖,高声叫喊:“北洋陆军第六师,当年我爹就是你们的长官啊!”
子弹上膛,枪栓拉动,正待扣下扳机,有个骑马的军人经过说:“停!”
行刑队立即放下枪,齐刷刷敬上军礼。
齐远山原已闭眼等死,还阳般喘出一口气,眯起眼睛,看清楚战马上的男人,立时嘶吼狂叫:“伯父救我!”
对方五十多岁,上唇留着两把刷子般的胡须,蓝色军装的肩章上有三颗金星,正是北洋政府最高的上将军衔。他疑惑地下马,拧起眉毛走近。
“伯父,我是北洋陆军第六镇步兵协统齐重兵之子齐远山!”
“你……齐重兵的孩子?”
这位将军的面目威严,一看便知是北洋的老臣,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将风范。
齐远山还在拼命挣扎,眼眶里又迸出泪花了:“记得七岁那年,您来我家做客,您还亲手抱过我呢?”
“真是远山!”
将军亲手为他解开绳索。齐远山还没来得及道谢,又为秦北洋也松绑了。
“这是谁啊?”
秦北洋低声问道,齐远山就差唱出来了:“中华民国现任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北洋之龙’王士珍!”
北洋龙遇到了北洋之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