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很亮,头顶是水晶吊灯。
外卖员低着头。
陈美美看着他脚下,咽了咽口水,在心里咒骂这个憨批的大学生。她默默缩着头,默默往后退,默默挤进沙发缝。
外卖员低着头,发帘下的两只眼睛看着陈美美露在沙发外的鸡毛。
青年正把包装袋里的汉堡、炸鸡、薯条拿出来,摆到大理石茶几上。房东伸出手,作乞讨状,调侃道:“我闻着也好香,也给我一点呗。”
“给你一根薯条。”青年说。
“啧,一块炸鸡都不愿意给?”房东接过薯条丢进嘴巴里,“再来一根,我喂鸡。我这鸡什么都爱吃,是贪嘴巴。”
贪嘴巴的鸡在沙发下开始默念阿弥陀佛。
念了一阵子,就把佛丢开,开始念玉皇大帝王母娘娘……
房东拿着薯条逗鸡。
鸡坚决不出去。
青年用两张纸包着炸鸡块递给外卖员。外卖员没接,嘴里在念叨:“鸡……香……”
青年有一点不耐烦了,“鸡就在这里,给你了!”
“给我?”眼珠子瞥过去。
“给你!”炸鸡往前再送一送。
一人一鬼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外卖员咧出一个笑,他蹲下来,去抓沙发底下的鸡。鸡乱叫,叫得好凄惨,仿佛是一把刀逼在她脖子上。
房东靠了一声,大手抓住外卖员的手腕,厉声问:“干什么?!”
外卖员说:“鸡……香……给我。”
鸡哇哇乱叫:“给个屁!铲屎官快揍他!!!”
外卖员的态度十分坚决,一定要活鸡,且嘴巴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一两句话,青年渐渐离远了,他觉得外卖员有疯病。
疯子疯起来很可怕,法律也治不了他们的罪。
房东直接扭住他两只手,他半趴着,膝盖跪在地上,他的脑袋贴在冰冷的瓷砖上,眼睛看着沙发底下。
陈美美啊啊叫,两只爪子疯狂蹬他的脸。
不一会儿,他脸上血淋漓的。
房东直接嘶了一声,即将要放开他,忽然,竟感到掌心变得潮湿黏腻,仿佛摸到的是一只青蛙黏滑的皮肤。外卖员的身体不断扭曲挣扎,血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靠!鬼啊啊啊!”
男大学生吓得满地乱窜。
另一间卧室,小夫妻开门,“房东,你们能不能小声——”声音戛然而止。
“砰!”房门关闭。
房东退后几步,满脸不可思议。陈美美担心落单,赶快钻出沙发,在房东身后蹦了几下,求生欲旺盛的她直接跳到了男人的肩膀。
外卖鬼直起扭曲的身体,他曾在一次送外卖的途中被车撞倒,当时出了好多好多的血,手机上好多好多他的血,外码软件上,点餐的顾客还在催促:“半小时了,还不送过来,是找死去了吗?!!”
他的脸也是扭曲的,被碎玻璃割开一条缝隙,像破开的瓜,红黄的混杂物流了出来。
他瞪着房东的方向,朝他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