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萱借着灯光打量她的神情,感觉她说这话时是真心真意。
她是真的怕极了赵氏。
闻婷见闻萱不说话,担心闻萱为了这件事去找赵氏。衣着打扮的事,她还敢暗搓搓撺掇着闻萱帮她出头,但涉及到进宫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她不行,会给武安侯府丢脸。
因为她从小到大,赵氏就说她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随了她那出身贫贱的生母,因此才上不得台面,看着就不像是侯府千金。
即便她再如何卑微,也有几分自尊心,她不想进宫去让别家的小姐笑话,也不想让武安侯府因为她遭受非议。
“大姐姐,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不去还能给你们省些麻烦。”她见闻萱冷着脸,又补了一句。
“三叔母为何不让你去,她说你有哪里不合适?”闻萱忽然开口问她。
闻婷愣了一下,然后目光闪烁着,好半晌说不出话。
佩兰在她身后站着,急着要帮她说话,生怕她就错过了这个进宫的好机会,但没她点头又不能逾越。
闻萱沉声道:
“四妹妹,你知不知道这个进宫的机会,是很多世家小姐都求之不得的,因为清宁宫的宫主是太后,谁去了谁就能在太后面前露脸。现在因为三叔母一句话,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闻婷再一次咬住嘴唇,这次她怎么都不肯吭声了。
闻萱见她如此,也不气恼,只是道,“那就先用膳吧,不然菜都要凉了。”
两人相对无言地吃了精致膳食,随后又用茶水漱口洗了手,再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仔细擦手。
闻婷坐立不安的,生怕闻萱再问她进宫的事,没坐一会儿就有些生硬地找了个借口,要带着佩兰告辞。
闻萱把她送到碧落轩院门,在夜色下压低声音对她道,“你和三妹妹年纪差不多,三叔母急着为她定一门好亲事,而你呢?谁来为你考虑?”
闻婷脚步顿住,呼吸也随之一滞。
“我以前看你不声不响的,以为你是心里没个成算的人。但今夜看来,你也不是真的如此。既然如此,我就多说几句。你若觉得我说的不对,那就只当我多嘴了。”
“大姐姐,我——”
“眼下三房这种情况,无论是三叔母还是三叔父,你都指望不上。你能指望的,也就只有祖母。”闻萱面色寻常,说出的话却毫不隐晦,一针见血,“而你之前一直顾忌着三叔母的脸色,不敢和祖母太过亲近,这样做是因小失大。”
闻婷捏紧了手里帕子,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颤动。
“你事事顺从三叔母,也只能换来未出嫁前这一小段时日的安宁。你早晚是要嫁出去的,若是任由不关心你的人将你嫁了,结果所托非人,你之后要吃一辈子的苦。”
“闻玥和你一样是庶出,但祖母对她也是仁至义尽,从这上面你就能看出来,祖母对孙女们的关心不分嫡庶。就算你不去亲近她,待你议亲时只要她还神志清醒,就不会让你父母随便定下你婚事。但若是你愿意去孝顺她亲近她,那就又不一样了。”
“像你这样的处境,为自己筹谋打算着,并不应该被人指摘。但若你真的想明白了,就不该在小事上动脑筋耍手段,而是该顶住压力,做真正对你有益的事,你可明白?”
待走回念云筑时,闻婷还恍惚着没回过神,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着闻萱说的那番话。
佩兰扶着她走进寝室,让小丫鬟们都出去了,放下帘子后回头对她道,“姑娘,大姑娘愿意和您说那些话,这对您来说是个机会啊!”
坐在床边的闻婷抬起头,看了她半晌才道,“我知道她说的很有道理,可是——”
佩兰着急地打断她,像蹦豆似的抢着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姑娘您还可是什么呢?
您无非就是怕得罪了三太太,可这么多年我们都如此忍气吞声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仍然没从她那里讨着好。
甚至就连进宫这样千载难逢的好事她都不许您去,就怕您抢了三姑娘的姻缘,您还准备继续忍让到什么时候?
难道您真要忍到大姑娘说的那时候,让老爷和太太把您稀里糊涂地嫁了?
即便您是庶出也没有什么任人践踏的理啊!”
闻婷沉下眼眸,有许久没说话。
佩兰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姑娘,那请帖是从清宁宫送出的,是陆家小姐主动邀请的您,三太太凭什么就说您上不得台面,不然您去?三姑娘那样的霸王性子,她都不怕她进宫后会丢人现眼,她不让您去这是什么道理?”
闻婷不说话,佩兰又恨声道,“大姑娘说得对,也就只有老太太能压得住三太太。依奴婢看,咱们真的不能再忍下去了,就跑到老太太面前把三太太不让您进宫去的话都说了,看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