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已走,湘潇打扫了清洁,如往常一样在红沙发上坐下。这时,小柳嘻笑着,神神秘秘地跑了过来,她附在她耳边低低地道:“我给你讲一件事啊,你不要生气。”
湘潇合上了书,轻轻地拧起了眉毛,用心地看着莫名其妙的小柳。继而,方才放松了身体,笑了笑说:“我,生气?不至于吧?”
小柳再次看了看湘潇,又望了望周围,确定无人。方才压低声音说:“我给你讲嘛,昨天晚上回来以后,冼锐让我叫你出去,他给你300块钱。你这么纯,这么老实。我想你绝对不会干,就对他说你已经睡了,不愿意出去。他听我这么说,也说你太纯了,他于心不忍,别的小姐他嫌又黑又丑。不要对他说,我没去叫你啊……”
后来的话,湘潇记不得了,只知当时头“轰”地一声炸开了。连小柳什么时候从红沙发上离开的,她也全然不知。如果正在服务,她一定会托着盘子跌倒的。
难怪,冼锐说西昌气候干燥,唯她的肤色好;难怪,他取笑她说自己没事时,总喜欢看过往的行人和车辆,还说她真的太纯。还记得她当时误将“纯”听成了“蠢”,他纠正了她。
但这些都是她周围的人,给她的最普遍的评价,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去介意。她也知道他们指代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却从来没有人像今天这样,完全针对于她,并且离她这样近。因此,她从未去深想。
今天,他之所以对她那么好,之所以从早到晚都形影不离地陪着她。原来,是有目的的啊。那她今天的表现,他也一定看出,她的浑然不知了。什么叫幸福?无知才会幸福?
这还不算,尤其令湘潇气愤的是:他居然在小柳面前,给她开了价。难道,她在他心中,就只值300块钱吗?她真心真意地把他当朋友,可他却心怀叵测地把她当一件廉价的商品。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甚至还可以公开拍卖。
尤其令湘潇气愤的是:除了他们两个,连小柳也知道了。
迎宾时,湘潇还老想着这些,她站在其中一株花红叶茂的一串红前,盯住马路上的行人车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来世快19载,还没有人如此侮辱过她,还没有谁对她这样无礼过。没想到,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人却是给她第一印象极好的冼锐。
冼锐此时就在她身后的公用电话旁打电话,她连眼珠子也不转一下,她装做什么也没有看见。她再也不愿意搭理他。
汉代政治家桓宽在《盐铁论》中说:“欲不廉者先之身,欲影者端其表。”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洁白的t恤,一点点浅粉的图案。素花的裙子,束成小马尾的黑发,连淡妆也没有施。饱满的鹅蛋脸,白里透红的肌肤。她不是双眼皮,双眼皮仅仅代表美丽。她的眼睛是杏仁眼,单眼皮,眼波流转。单眼皮是倔强的,独立的,傲然的。
湘潇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理解。这样的自己,在冼锐的眼中,怎么竟会是那种人?外表朴实而友善的冼锐,又怎么竟会是那种人?
早知如此,她真不应该鬼使神差地下楼。更不应该为了开玩笑,而非要为他找那位最丑最风流的小姐不可。最不应该的是,居然草草率率地就跟他去了滨河。是谁叫她,偏把他的七分认真,三分玩笑;当做是三分认真,七分玩笑的?
湘潇就这样木怔地站了一个小时,想了一个小时,肺都快气炸了。
一个小时之后,她披着迎宾带,跑到后面的火锅厅去找人换岗。冼锐就靠在门市上的玻璃柜上,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她再不想理他,希望这辈子都别再见到他。
火锅店今晚尤其清冷,第一桌客人在8:00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第二桌光顾。于是湘潇又坐在红沙发上捧起了书,盯着书,她仍在发神。
她心烦意乱地抬起了头,目光正好与门外的冼锐相碰。她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轻盈地走了过去,强笑道:“冼哥,吃火锅吗?”非常强调,只把他当哥。
“请你,怎么样?”冼锐一听,很高兴,微微一笑道。
湘潇这时方才发觉,他很丑。简直太丑了!特别是他咧开嘴笑的时候。什么敏锐的目光,什么冷峻的嘴角,简直是混账到了极点。
“你不是还有朋友吗?请他们啊。”湘潇浅笑。他可以请她,但最好不要单独请。
像这样的想法,难怪不得要上钩。要么同意请,直截了当。要么不同意,不请,什么“最好不要单独请”?本来不贪吃,却让人觉得贪吃;本来已经不想与他来往,却还不趁早与他一刀两断。并且,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很爱惜自己的羽毛。
不带上自己,怕他不来吗?为老板拉生意而搭上自己?老板又没有让她拉生意。真的是糊涂之至。
“不请他们,就请你。”他又笑,笑得湘潇心里发怵。
“是呀,今天就请你。”旁边的人也笑着附和道。
其中一个是老广,她已经认识了。
“那好吧。”湘潇想了想,同意了。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火锅店,湘潇选择了大厅,然后上楼去换下了制服。
白衬衣,粉色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