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好了,嬷嬷。”爱若拉一世用悦耳的声音说道。
“开始吧。”
“等等。”特莉丝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脱下栗鼠皮外套,“稍等一下,南尼克。我想跟她一起进入恍惚状态。”
“这很危险。”
“我知道。但我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我欠她的。希瑞……我爱她,就像爱我的小妹妹。在科德温,她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女术士的声音变得哽咽。
高阶女祭司摇了摇头。“你跟雅尔一样,一心只想着救人。你们盲目又仓促,不知该去哪里,又该怎么去。但雅尔只是个幼稚的小伙子,你却是个成年人,按理说还是个睿智的女术士。你本该明白,就算你进入恍惚状态也帮不了希瑞。你这么做只会让自己受伤。”
“我要陪爱若拉一起进入恍惚状态。”特莉丝咬着嘴唇,重复道,“请允许我这么做,南尼克。顺便问一句,我能有什么危险?癫痫发作吗?就算真是那样,你也能帮我脱离恍惚。”
“危险在于,”南尼克慢吞吞地说,“你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特莉丝突然想到了索登山,不禁满心恐惧。我死在那里。我被埋葬在那里,名字刻到了黑曜石纪念碑上。那座山和那块坟墓将永远纪念我的存在。
我知道。因为有人向我预言过。
“我已经下决心了。”她的语气沉着又有耐心。她站起身,用双手将漂亮的头发拢到颈后。“开始吧。”
南尼克跪在地上,额头抵住交叠的双手。
“那就开始吧。”她轻声说,“做好准备,爱若拉。在我身边跪下,特莉丝,牵住爱若拉的手。”
神殿外,黑夜已然降临。风声呼啸,雪花飘落。
***
在南方麦提那王国的阿梅尔山脉彼端,名为“百湖”的乡村地带,距艾尔兰德的梅里泰莉神殿直线距离五百里的地方,渔夫戈斯塔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后的戈斯塔记不清噩梦的内容,但那诡异的不安感让他无法再次入眠。
***
内行的渔夫都知道,只有在湖面初次冰封时才能钓到鲈鱼。
今年的冬天来得意外地早,却又特别喜欢恶作剧,像漂亮女人一样喜怒无常。刚过万圣节的十一月初,过冬的准备尚未完成,初霜和初雪便像狡猾的窃贼一样悄然而至,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湖面被一层薄冰覆盖,到了十一月中旬,冰面似乎已能承受成年人的重量了,但难以捉摸的冬天却又突然撤走了——秋天回来了,雨水软化了冰面,然后一股温暖的南风越过湖岸,融化了冰雪。活见鬼,当地人心想,冬天到底来了还是没来?
这种天气持续了三天,冬天便再次驾临。这次没有雪花,却裹挟着刺骨的寒霜。一夜过后,屋檐滴下的水溜便成了尖锐的冰柱。鸭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冻在了水塘里。
森特洛克的湖泊呻吟着化成了坚冰。
出于安全起见,戈斯塔等了一整天,才从阁楼取出装有钓鱼器具的箱子,将盒子的皮带挎在肩上。他往靴子里塞了稻草,穿上毛皮外套,带好冰镐,匆忙赶往湖边。
众所周知,只有湖面初次冰封时才能钓到鲈鱼。
这次的冰很坚硬,戈斯塔踩上去时,它微微弯曲,发出细小的噼啪声,但稳稳地撑住了他。戈斯塔毫无顾忌地在冰面上行走,用冰镐砸出个窟窿,然后坐在箱子上,用马鬃制作的鱼线缠上一根松木短枝,将鱼钩系在鱼线上,放进水里。鱼钩才刚落下,鱼线还没绷紧,第一条半码长的鲈鱼就咬了钩。
一个小时过去了,躺在冰洞旁边、生有绿色斑纹与血红色鱼鳍的鲈鱼已有五十条。戈斯塔钓到的鲈鱼早就超过了需求,但他对垂钓的狂热仍未消散。反正他也可以把多余的鲈鱼送给邻居。
这时,他听到了长长的鼻息声。
他从冰洞边抬起头,只见一匹漂亮的黑马正站在湖岸边,鼻孔喷出热气,背上的骑手身穿麝鼠皮衣,用头巾蒙着脸。
戈斯塔咽了口口水。现在要跑也来不及了。他在心中暗自期待骑手不敢驾马踏上湖面的薄冰。
他依然机械地挪动钓竿,又一条鲈鱼咬了钩。渔夫拉起钓竿,取下鱼,丢到冰面上。他用眼角余光看到骑手跳下马背,把缰绳扔到一丛光秃秃的灌木上,小心翼翼地朝冰面走来。那条鲈鱼在冰上挣扎,舒展尖锐的尾巴,鱼鳃一开一合。戈斯塔站起身,弯腰拿起钓竿。必要时,这也算一件武器。
“别担心。”
骑手是个女孩。她取下了头巾,他看到她的脸被一道丑陋的伤疤毁了容。她背着一把剑,在她肩头上方,他能看到刻着美丽花纹的剑柄。
“我不会伤害你的。”她轻声说,“我只想问个路。”
去哪儿?戈斯塔心想。现在可是冬天,都已经结霜了。谁会在冬天旅行?只有强盗,或者死灵巫师。
“这地方是森特洛克吗?”
“对……”他嘟囔着,双眼看向冰洞里的黑色水面,“是森特洛克。不过我们这儿的叫法是‘百湖’。”
“那塔恩·米拉湖呢?你对它了解多少?”
“非常了解。”他焦虑地看着女孩,“不过我们管它叫‘无底湖’——被诅咒的湖。那湖很危险……湖精会把人拖下水淹死,还有幽灵住在被诅咒的古代遗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