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扬不与她多言,吩咐那家丁道“此事你去报给平叔处理,叫他务必将人带回来。”
那家丁称喏退下,李青扬回过身,月色下韩夕颜俏丽的容颜惨白的可怖,她自然知道刚刚她有多么的失礼,但是听到安之乔可能性命不保的消息她无论如何也是冷静不下来的,她不敢想象,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连唯一的希望和盟友也失去,面对漫漫的人生,她还有没有走下去的勇气。她不知所措的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瘦弱的肩膀微微抖动着。李青扬幼年长在宫中,封王之后也交游广泛,见过的女人们环肥燕瘦,争奇斗艳,或娇美柔弱,或艳丽无双,即便是悍妇烈女也绝不少有,却未曾见一个女人倔强如斯,倔强到连哭泣都是无声的,他叹了口气,“别害怕,你只用相信我,我说过会将之乔完好的还给你便一定能做到。”他的声音总是这么温和坚定,让人心安,韩夕颜点点头,眼泪却流的更凶。这一夜,终究是不眠了。
第二十三章 计谋
秦奉仪带着满脸疲态回到悦闲堂,只见韩梓慎正坐在抱厦中翻阅书简,看那眼下的阴影便知道是一夜未眠,看到她进来,便放下书简,面带笑意问道:“之乔呢?”
秦奉仪眉毛一挑,“你又知道我救出他了?”
韩梓慎不慌不忙的为她斟了被浓茶,想他这一夜就是这么过来的,秦奉仪拿过茶盏一阵牛饮,听得他道:“你步履轻松又不急着与我回话,自然是之乔已经平安无事了,他可是在穆王府?”
秦奉仪被浓茶苦的直咧嘴,皱着脸回道,“跟你说话真没意思,什么都被你猜到了。”
韩梓慎将蜜饯推到她眼前,笑说,“那是因为奉仪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若说起揣度人心,穆王爷才是个中翘楚。”
秦奉仪连吃了好几个蜜饯才缓过劲来,“穆王爷的手下也挺厉害,抢在我之前就把之乔救出了。”她思索了半晌,“我原先见过他,看起来就是个不起眼的病秧子,没想到还真可靠。”
韩梓慎不置可否,站起来整整衣冠,“如此颜儿也该放心了。”刚往出迈了两步,回头问道:“你不同去?”
秦奉仪从榻上跳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毫无淑女风范的越过他走出去,只悠悠丢下一句,“爷累了,补眠去也。”
韩梓慎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吩咐下人备了轿辇,急急朝穆府别苑赶去。
今日天气阴沉,天还未放亮便微微下起了小雨,穆府别苑的下人们早早便听了吩咐点了灯笼备好雨具等在门口,未消片刻便见着相府的轿辇,阿昌忙迎上前行礼,韩梓慎略一抬手表示不必,问候道:“王爷果真心细,累了你们在此候着许久了吧。”
“三少哪的话,”阿昌一向对这位谦和有加的大才子无比崇敬,“王爷说了,不出一刻钟三少准到,小的们这才支好灯笼三少就来了。”
韩梓慎点点头,随阿昌来到前厅,只见得韩夕颜抱住安之乔喜极而泣,眼睛肿的好似核桃一般,安之乔脸色苍白憔悴,轻抚她脊背好声安慰着她。韩梓慎假咳一声,这才引起屋里人的注意。韩夕颜抬着几乎睁不开的眼哀哀唤了一声“哥……”
韩梓慎先同李青扬见过礼,这才转向她,“瞧瞧你像什么样子,没得叫王爷看笑话。”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又走到安之乔面前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放下心来。对着自家下人吩咐道:“带四小姐回相府歇息。”
韩夕颜忙抗议道:“为什么就我一个人回去?小乔也需要休息啊!”
韩梓慎小声斥责她,“你还没闹够吗?叨扰了王爷一个晚上,也不知点规矩,大庭广众之下一点男女之别都不顾。赶紧回去。”
韩夕颜自知理亏,委屈的垂着头福了福身,这才不情不愿的随下人离去。
李青扬嘱了阿昌将安之乔带到东厢房去歇下,又屏退了旁人,只余下他与韩梓慎二人。他开门见山道:“我同之乔说过,他以后便留在我这儿。”
韩梓慎沉默半晌,长叹一声,“还是如你所预计一般了。”
李青扬走到窗前,窗外细雨拍打竹叶,激起阵阵水雾,他随手执起茶盏浇向手边的盆栽,说道,“之乔这步棋不宜早下,韩相有些操之过急了,如今在我这儿将养着也好。”他看向韩梓慎,“我有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韩梓慎回道,“看你想先讲哪个了。”
李青扬微微一笑,“坏消息是,十日前有大批海盗在济州登陆,济州总兵汪景堤密而不报,以致当地百姓被海盗洗劫屠戮,而就在昨日,他们已经沿济州流窜至平远,平远名义上虽有两万驻军,却有大半空额,余下的不是一触即溃的兵油子,就是老弱病残。平远抚台大为光火,向上狠参了汪景堤一本,奏章马上就要到皇上手中了。”
韩梓慎猛的一拍桌,怒斥道:“为臣不能为君分忧,为官不能为百姓谋福,好一个汪景堤!他只当海盗抢完了自会离开,全不管百姓死活!着实该杀!”
李青扬劝慰道:“莫急,还有好消息呢,第一个好消息,汪景堤是梁相的人,举朝皆知。第二个好消息,长风昨夜回京,现在已经进宫了。”
韩梓慎听到这才若有所悟,“原来你早已准备好了。”
“我并未准备什么,”李青扬拍拍他肩膀,“此事成与不成,全看长风和你了。”
韩梓慎成竹在胸,自得一笑,“岂有不成之理。“
第二十四章 举荐
皇宫
事天殿外。
梁元坚跪伏在大殿外,身躯微微颤抖着,乌纱玉带已自卸下端放在头前。他得到消息后匆忙进宫,已在此候了一个时辰,以他的年纪来说着实辛苦,但这点辛苦远远比不上年轻的君王带给他的压迫与恐惧。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滴到地上,他回想起皇帝将奏折扔在他面前时那阴冷的神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很明白,皇帝之所以倒向自己这边完全是因为韩庭忠在朝中势力庞大到令人咋舌,若再不加以压制君权便永远敌不过相权,但即便如此,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以皇帝的强硬手腕,除掉他,再换一枚棋子,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梁元坚心中暗骂,汪景堤这废物,若不是他女儿宁美人圣眷正浓,自己又怎会力荐他顶上济州总兵的位子,如今犯下这滔天大罪是该如何收场?
谦王爷李长风信步而来,见此情景不由得歪嘴一笑,“哟,梁相这是来哪出啊。”说完也不等他应,大步迈入殿内,但见殿内气氛格外压抑,空气好似凝固住一般,他环视一周,所见皆是战战兢兢,倍加小心的脸色。他故作不知的走上前,“二哥,又是谁惹着你了?“
李轩毓面色阴沉的扔下手中奏章,淡淡说道:“久不进宫连规矩都忘了?“
李长风摸摸鼻子,这才见礼。他二人乃同母所生,自小亲厚,再加上他对那些个繁文缛节向来厌恶透顶,故而对他的礼仪问题,李轩毓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今日发作,只能怪他自己正撞上皇帝大人心情最恶劣的时候了。
李轩毓扬扬手,当是免礼了,“何事能让五弟入宫的?朕记着今日母后没有传召你。”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弟弟,长风自幼不喜受管束,即便得了皇命可以长住皇城,若非迫不得已也难在宫中见到他。说起来,他二人也有许久未见了,长风仍是一脸少年样,眉宇间英气勃发,若不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倒和自己相像的厉害。
李长风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兴奋之情不禁溢于言表,“臣弟前些日子得了一件宝贝,特地拿来与二哥共赏!”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本已被翻的破旧不堪的书卷,交由太监呈上。李轩毓睨他一眼,伸手接过书随意翻看着,只听得李长风在旁介绍道“臣弟去了躺边南,二哥也知道,那地方贫瘠荒蛮,不过奇山险壑很是壮丽,正对臣弟胃口。边南山贼横行作乱自高祖以来就让朝廷大为头疼,光说我朝就先后派去了十任总兵,但臣弟这次去却发现山贼虽未全被剿灭,却太有平息,百姓得以安居,臣弟大惑不解,拜访了现任总兵这才找到答案。”
“哦?”李轩毓勾起唇角,“你是要告诉朕答案就在这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