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的手犹搭在少相肩上,少相不回头,将自己的手也覆上去,叠在齐王手背上,叹:“澶,我无论想什么,做什么,一切是为了你考虑。”
“我知道。”齐王道,也不缩回手,两人便立在原地,齐王对着少相的背,少相覆着齐王的手,玲珑在窗外凝了身形,心口突突地跳,疑窦丛生。
“谁在外面?”齐王突然大喝,收回了手。
玲珑几乎失手砸了茶盘,静一静,立稳了,轻快地答:“是我。”
她一步步走过去,不快不慢,不抖不顿,虽然内里五脏绞挤成一团,可脸上冷漠沉静。不,她只是在做平时模样,此时不可故弄玄虚突显异样,她把茶放到书桌上,照例回头欠欠身,像是要等待听命,没有人说话,她便再出去。
身后有四道目光,玲珑的汗已湿了后背,她知道他们同在注视她,眼里带着猜疑小心,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查到了什么,或者,以后将会想到些什么?
一直以来,少相是齐王府的常客,共事一朝的臣子难得有如他们一样亲密无间的关系,所有人只认为这是少年人脾性相投,年轻臣子私交很好。
竟,却是存了这些事情。
出了书房,玲珑额头渗出密密汗珠,梦游般地回了唐流的房间,在床前的湘妃榻上坐了,痴呆呆一言不发。
唐流见她去而复返,脸上这副表情,心里也奇怪,侧了头看她,见她脸上一阵白一阵青,自她们相识至今,玲珑也许淡漠,冷冰,但她从来不会失态,如这样茫然。
想了想,唐流叹:“生死荣辱,一切都是天意,经此一病,我也早承认自己是个命薄的人。”
“哦,不是的。”玲珑蓦然惊醒,苦笑,“唐姑娘,你别多心。”
唐流勉强笑,垂了眼。
房间里顿时沉默下来,玲珑慢慢收了杂念,又去看唐流伤口,忍不住,问:“原来你和骠骑庄的人有牵连。”她摇了摇头,苦笑,“骠骑庄这桩祸事才是惊天动地,若少相不肯放过你……”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顿住。
“罗庄主如今怎么样?”唐流追问,心里很担心,“骠骑庄其他的人真的都死了?”
“罗永城现押在刑部大牢里,一共钦定人犯十名,除了罗永城被擒外,七死二逃。”
除了她的死属虚报外死了六个?唐流不响,老王头、胡存生、大刘、麻黄、疤子李,还有不大在庄里的沈算盘与小飞,这些人里面死了六个。她默默地落下泪来。
“其实我本来可以救他们的。”她喃喃地说,“那次我已觉出事有蹊跷,朝廷早知道骠骑庄的动作,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些什么,但是知道不对劲,我本该拼了性命去提醒他们的,令他们有所查觉,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你哪里会知道这许多?”玲珑劝,“你自己也在死亡名单上呢,唐姑娘,也许就如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命。放心,罗永城未必会死的。”
“为……”唐流惊,抬头看她,原是想问:“为什么有人说罗永城颇有来历,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但又顿住,想起两人各有立场,何必造次为难她,便把余话咽了回去。
她这一吞一吐,玲珑立刻明白过来,遂在她肩上轻轻拍一记,重取了药水来为她擦伤口。大夫开了剂清洗药,须一日擦拭多次。她也不嫌麻烦,一得空便给唐流擦一次。
齐王始终没有来看唐流,那一日与少相争论的结果也不得知,玲珑闷了心思,自己事事谨慎,比以前更仔细周到。
又过了一月有余,她硬扶了唐流起身,在花园里散步,免得她落下褥疮之症。
这日,在园中长廊里遇到齐王。
此时已入春季,他穿了浅青府绸长袍,负手立在花园一角眺景亭上。玲珑扶了唐流从回廊一侧走过去,远远看到了,只好硬了头皮迎面上去行礼。
“不必了。”齐王长袖一挥,问:“唐姑娘的伤疗得如何?”
“回禀王爷,唐姑娘痊愈得很快,大夫说,这次所幸未伤及筋骨,且创口灼烧虽猛但时间不长,败了五脏里的毒气就好。”
齐王点头,对玲珑,“你先退下。”
玲珑只得把唐流扶到亭子里坐了,自己候在亭下,远远看去,齐王与唐流相对而谈,两人表情俱是温和,不过三言两语,齐王抽身出了亭子。
“没什么事吧?”玲珑匆匆赶上去,扶住唐流,“王爷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要放我走,只等我伤一好,立刻便送我远走高飞。”
“哦。”玲珑长长松口气,不由笑,“这多好,唐流你终于可以逃出去。”
“他说我一直以来太过强硬。”唐流喃喃地,视线投在亭外的一丛牡丹上,像是在自言自语,“说以前只要我事事听他安排便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是吗?”玲珑突然又想起她的身份,忍不住问,“以前他是怎么安排你的?”
“我也不明白。”唐流收回目光,看她,“或许他说的听从安排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