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温何问。
“后来……后来这块地就被盯上了。”
“你也知道,我们是法治社会,哪能容忍这么一块‘三不管’的地方存在,自然是要拆的。”
老人叹了口气。
“不过呢,也闹了很久,来了很多人拆,就是拆不掉。”
“拆不掉?”
“是……有人说是因为水坎城邪,拆城的人都莫名其妙死了,还有人说是‘大佬’在背后帮忙运作。”
“有段时间,城都清空了,我跟两个娃不得已搬到别处住,好几次路过这里,看到空荡荡一座城,就是没人拆。”
老奶奶摆了摆手。
“不过后来还是拆啦,感觉就像是一眨眼的功夫,水坎城就没了,变成了水坎街,我们这些搬出去的也都拿到了一间房作为补偿,我恋旧,就搬回来了。”
“现在想想……都是十几年、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啊……”
“原来是这样。”温何想了想,又问,“您有没有之前水坎城的资料,或者照片也行?我很……好奇。”
老人摇了摇头。
“搬了几次家,都没啦……”
她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很干、很哑,像是被几十年的岁月磨损了,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苹果吃光了,温何把盘子拿到水池边清洗。
又听老奶奶坐在餐桌边说:“哎,人老了,记性越来越不好,我记得有些东西,明明放着的,回头去找,却都没啦……”
熟练地洗完盘子刀叉,温何抽出纸巾把残留的水擦干净,把餐具放回原处。
一回头,看到坐在餐桌边的老人眯着眼,摇晃着身子,似乎随时可能睡过去。
温何轻轻拍了拍她。
“奶奶?”
老人猛地惊醒,看了眼懂事的小孩,缓缓笑了。
她又开口道:“乐乐这娃,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钻钱眼里出不来,应该没少得罪你吧?”
温何摇了摇头:“没有,他没有您说的这么爱钱,他还挺……照顾我的。”
“哎呀,那是你脾气好吧,我看的出来,我看人可准呢。”老人笑得更开心了。
“他能交到你这么好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温何说,“其实我跟乐乐很像,我小时候也是跟奶奶生活,不过她……很早就离开了。”
“生老病死嘛。”
老人叹了口气。
“你要是跟乐乐关系好,就帮老婆子我劝劝他,赚够了钱就回来,人比钱重要,我没几年可活啦,他在我身边送终,比钱在我身边送终好。”
温何“嗯”了一声:“我会转告他。”
又闲聊了几句,温何起身告辞,老人想留他吃晚饭,却拗不过他执意要走。
在门口道别时,碰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背着书包,拎着一大包菜回来,好奇地看了温何一眼。
老人介绍:“这是乐乐的妹妹,钱可欣,欣欣,叫哥哥。”
温何向小姑娘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背后传来小女孩即便刻意压低也听得清的话:“钱多乐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帅的朋友!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
原路返回时,太阳已经西沉。
水坎街上多了许多下班或者放学回家的人,路边的小食店也挂上了营业的牌子。
路过那张红木桌子时,温何发现,老张没再打麻将,而是坐在桌子后面,装模做样抽着根老式烟袋。